“蛮夷之邦,亦不乏真知灼见。”
张若霖轻叹了口气。
作为亲近之人,胤礽所说这些张若霖自然也是看过的。不仅看过,作为思维逻辑能力少有能同胤礽接上轨道之人,两人之间就其中问题早已经探讨过不止一回了。
可以说越是钻研,越能知晓其中妙处,同时滋长而生的,还有说不出的忌惮之意。
两人对视一眼,很快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翌日,自藏书阁离开,胤礽手上还多了一份从康熙二十年至今的科举考卷。
深夜,乾清宫仍是灯火通明。
四处燃烧着的烛火已经换过了一轮儿,然而御案之上,大半个时辰已经过去,康熙手中的折子却是迟迟没有再动过一页。
一旁的梁九功见状不免忧心道:
“万岁爷,时辰已经不早了,明儿陛下您还有早朝呢………”
话音落,诺大的乾清宫内仍是一片寂静。御案之上,康熙目光沉沉地盯着桌案一角处地一方宣纸。
眸光中是少有的愠怒之色。
“万……万岁爷………”认出那是早前太子爷带过来的,梁九功下意识抖了抖身上溢出的冷汗:
“陛下您可是在为太子殿下之事烦心?殿下虽自小聪明,然处事经验到底少了些,一时不成熟之举也未必是坏事。左不过,还有还有陛下您在后头撑着呢。”
还以为对方是在为早前太子殿下口中科举之事烦心,梁九功强忍着颤意开口道。
然而良久过去,只见御案之人面上怒意非但没有减少,眸中的阴雨反倒愈发浓厚了许多。
乌沉沉地,好似即刻便要宣泄一般。康熙素来是个情绪稳定的君主,自三蕃之乱过后。梁九功哪里还见过这个,再瞥见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冷然之色,这会儿几乎要晕厥过去。
“万………万岁爷?”
良久,就在可怜的梁公公几欲晕厥之时,方才听上首之人突然开口道:
“前几日朕命你送去毓庆宫的宫女,太子殿下可曾有过收用?”
什………什么?
等等,万岁爷这是什么意思?方才令陛下恼怒的难道不是科举之事?这跟太子殿下是否收用宫人又有什么关系?
不得不说,这一刻,梁九功素来灵便的大脑几欲当机了一般。像是一台瘫痪了许久的机器,半响方才反应过来。
下意识地,梁九功狠掐了一把大腿。哎呦喂,奴才的万岁爷啊!您的脑洞要不要这般大。
那可是太子殿下,立如芝兰玉树,行走间恍若日月昭昭。尤其这两年,气度愈发盛了,有时候他这奴才瞧着,就跟那画里头的仙人一般,最是矜贵不过,怎么可能有那等嗜好?
梁九功下意识想要反驳。然而………
话说前些时候选秀之际,陛下好似说过要给毓庆宫添人,然而后头却什么动作都无,早前梁九功还有些奇怪,陛下缘何不了了之,还曾数次想过要不要提醒下万岁爷………
现在看来,梁九功偷觑了一眼上头主子爷近乎阴沉的面容。旋即默默低下了脑袋。
想来,那回,怕是被当时的太子殿下给拒了吧?
为了不教阿哥们耽于情事,皇家的阿哥们初初成人,便要安排侍寝宫女教导人事。太子殿下今年已经十之有三,按理来说早该有了的。还是万岁爷实在宝贝之故,觉得那起子宫人侍女实在不配玷污……啊不对,不配侍奉殿下,这才堪堪等到大选之日。
谁曾想………
想到这里,梁九功脑袋愈发低了下去。
还有不提他前些日子送去的那些,太子殿下身份贵重,如今年纪到了,毓庆宫那么些宫人蠢蠢欲动的决计不少,然而至今仍未有丝毫消息传来………
这样想着,饶是梁九功,心下也不由犹疑了片刻。
话说那位张小公子确实生的一副好相貌,更兼才气凛然,同飘逸出尘的太子殿下站在一道竟也没被彻底压下去………
连三阿哥都对其赞不绝口。
听说二人闲时时常一道对弈,在棋室一呆便是大半天。
听说对方今年便要南下乡试,太子殿下这些时日也是因着这个,常常同对方一道出入藏书阁,还因此提出了科举上面的弊端。
这………
若不是对象是自家太子爷,万岁爷的心头宝,江山社稷未来的接班人,梁九功这会儿怕不都要赞上一句情深意重了。
“万……岁爷……”不知过来多久,眼见书案上的灯火已经开始滴油,梁九功方才佝偻着身子颤颤巍巍道:
“殿下年纪尚小,想来这会儿还没开窍呢!”
“那就是未曾收用过了……”
御案上,眼见康熙爷的表情愈发暗沉了下来。须臾只听彭地一声,乌褐色的茶水伴着青瓷重重跌落在洁净的大理石面上。
梁九功定睛一看,地下躺着的,还是陛下前些日子最为喜爱的秋葵绿釉如意杯………
殿下啊殿下,您可真是要害死老奴了呦!深夜不断闪烁地烛火下,梁九功欲哭无泪道。
毓庆宫,刚从入定中醒来的胤礽下意识打了个喷嚏。
这会儿天还未大亮,天边只余一丝稀薄到几乎看不清的红光,听到动静,守在门外的汀兰当即便被惊醒了过来。知晓殿下入寑时最是不喜旁人打扰,这会儿也只得隔着厚厚的屏风低声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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