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过不了多久就能见到她了?我们赶紧洗完衣服回去。”听了沈梅花的话,几个家属有了紧张感,加快洗衣服的速度。
沈梅花看出她们还是没因为她的话,扭转对李芝的坏印象,也不多说什么,带着两个孩子回家了。
等她们见到李芝,谣言就能不攻自破。
下班了,李芝锁好供销社的门,骑上三轮车,载着匀匀和一车货去家属院。
蹬三轮车前,她把喇叭打开,到了家属院,喇叭还一直开着,里头录了她的声音,一遍又一遍报着能买到的商品。
今天准备在家属院里骑半个小时,半个小时没人买东西,她就回家洗澡做饭。
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从屋子里出来:“阿姨,酱油还有卖吗?”
冯恩翠听了会儿外面传来的喇叭动静,让小女儿出来打听。
李芝回答小女孩:“还有的,酱油、料酒、醋、糖精都有,确定要买的话,阿姨就打开箱子了。”
她差点以为自己是洪水猛兽了,总感觉家属们在刻意躲着她。
晓霞没法自己做决定,跑回屋子里问妈妈。
女儿回来了,换冯恩翠出去,她带好酱油瓶、钱和酱油票,将要买的酱油量告诉李芝。
“好,这就给您打上。”李芝把匀匀抱下车斗,省得他打搅自己打酱油。
“阿姨,你为什么要遮住脸,不闷吗?”冯恩翠的二女儿王晓燕忍不住问出来。
戴草帽能理解,为什么要蒙住脸?
冯恩翠一共三个孩子,大儿子读五年级,二女儿王晓燕读三年级,小女儿王晓霞读一年级。
李芝耐心回答小朋友的话:“因为阿姨皮肤晒到太阳就会发红发痛,而且阿姨的妈妈告诉阿姨,晒太阳很容易长斑,阿姨听妈妈的话,在外面都会防晒,小朋友也要注意防晒,平时外出戴好草帽,晒伤可不是小事。”
她现在戴着草帽,蒙着面巾,连手上都戴着手套,没有一寸皮肤暴露在阳光下。
没下雨的时候,海岛下午五六点的太阳仍是很晒,完全不能掉以轻心。
如果不是太怪异,她还想弄顶帷帽戴戴,遮挡风沙。
听到李芝的声音,冯恩翠放下一些成见,找到共同话语似的聊起来:“我以前皮肤挺白的,随军后有做防晒工作,还是没法避免被晒黑,家里三个孩子就大儿子稍微文静点没被晒太黑,晓燕晓霞却是被晒成小黑炭了。
你家孩子白白胖胖的,过不了多久也会晒黑。”
匀匀只是戴了顶小草帽,没妈妈包得严实,晒个几天太阳就能晒黑了。
“匀匀这个年纪,最多戴顶草帽,别的戴不住,我给他戴双手套,要不了几秒,他就自己扯下来了。
我试过带他晒太阳,确定他晒太阳不会跟我一样皮肤痛就放宽心了,晒多黑都随便他,小男孩皮肤太白不合群,晒黑点合群。”
冯恩翠明显有聊下去的想法,李芝陪着她聊,反正喇叭还开着,真有想买东西的家属,会自己循着声音过来的。
两个女人的话题从防晒到自家男人。
聊到自家男人,李芝眼神柔和:“他现在在部队里给新兵做封闭训练,暂时出不来,出来了得给他做点好吃的补补身子。”
冯恩翠能看到李芝的眼睛,看着她的眼睛,听她说话,她越发矛盾了,想想还是问道:“你们夫妻是亲戚介绍认识的吗?”
“算是,我们是相亲认识的,看对眼就结婚了。”她撒谎了。
“啊,你还能跟顾营看对眼呢……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冯恩翠没听出是谎言,只觉得不真实,意识到说错话,连忙找补。
李芝温柔笑笑:“他长得挺俊的,看着有点凶而已,我高中毕业后一直在供销社工作,当了几年售货员,什么人没见过,反正我是不怵他的。”
她已经练就眼笑脸不笑的本领,就算脸上有笑意,也不会做出大笑的表情。
主要是担心年纪轻轻却因为“爱笑”,脸上冒出不少纹路。
“原来如此,你爸妈也是供销社售货员?”冯恩翠忍不住打听起来。
普通人很难当上售货员,大家猜测过无数种可能。
最后一致觉得李芝是靠顾营的关系,当上了海岛唯一一家供销社的售货员。
她之前没反驳,心里是认同的,见到本人,反而动摇了。
又不能直接问:你靠顾营的关系当上了售货员?
那多冒昧啊。
于是旁敲侧击,问问她父母的职业,没准是承了父母的工作呢?
“不是,我爸是拖拉机配件厂的车间主任,我妈在纺织厂里也算个小领导,姐,你别跟太多人提起我爸妈,望海低调惯了,我老提我爸妈,没准会惹他不高兴,他不希望我太高调。”李芝稍稍透露自家父母的职业。
冯恩翠点头,声音小了很多:“我不会说的,你家这条件,售货员对你来说也是件苦差事吧。”
李芝语气好似无奈:“孩子长大一些就好多了,刚生孩子那一两年,望海不在身边,两家爸妈都有工作,没法帮我照看孩子,当时真的很辛苦,差点丢了饭碗,幸好坚持下来了。”
说到这里,有别个家属过来,两人打住,不再说下去。
冯恩翠不清楚别人怎么看待李芝的,反正她对李芝改观了,第二天就拎着篮子去供销社。
昨天李芝戴着面巾草帽,看不清楚模样,今天看到了李芝的“全貌”,她不禁感慨:“都不敢想象顾营过的是什么好日子。”
李芝听明白冯恩翠的话,开玩笑:“他哪有好日子过,一年到头没几天待在家里,姐,今天过来买什么,昨天下午跟我说一声,我今天下午就给你带过去了。”
冯恩翠:“我是要出来买菜买肉,顺便买几块糕点,我家男人今天生日,想给他买点好吃的补补身体。”
她今天有活要干,抽空溜过来买东西的。
冯恩翠丈夫已经是副团了,可家里偶尔吃点好东西,还是要悄悄吃,不能到处跟人提起,买肉都需要小心,省得被某些人说嘴。
就像之前陈宝妹说李芝用手电筒的事情,陈宝妹完全没想过李芝干活干到天黑才回家属院有多辛苦,只知道她生活“精致奢侈”了。
冯恩翠之前也没想过这茬,后面知道李芝那段时间早出晚归是在整理货品,为了供销社能更早开门,别提多辛苦了。
现在她对李芝只剩下好感了。
多好的人啊,顾营也是有福气,她一个女人都羡慕他了,羡慕他有这么好的妻子。
冯恩翠对别人是要小心,对李芝就不一样了。
人家家境非常好,又在供销社工作,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她刻意藏着掖着,不是让人家瞧了笑话。
听到冯恩翠要买糕点,李芝就向她介绍了目前供销社内有的各种糕点,种类对海岛居民来说算是丰富了,但是数量都不多。
李芝将口感全部介绍一遍后,说起:“这些都是我舍得花钱花票买来孝敬爸妈的糕点,难吃的糕点我是怎么都不同意带来岛上,岛上交通很不方便,带些难吃的糕点不是浪费空间吗?”
别以为她工作很轻松,商品带过来还得考虑防潮防发霉,储存费了不少心思。
不是只有食物会发霉,潮湿起来了,衣服、被子、墙壁……都会发霉。
冯恩翠纠结起来:“真是难选。”
听李芝的形容,感觉都很美味。
“是挺难选的,我之前工作的供销社,麻花和绿豆糕卖得最好,麻花有软有硬,如果是没吃过硬麻花的人,吃软麻花会觉得软麻花很好吃,吃过硬麻花的吃软麻花,会觉得软麻花口感奇怪,适应不了。
硬麻花不容易出错,就是容易崩牙,尤其是换牙期的孩子,吃它要小心了。
绿豆糕吃着粘牙,要慢慢吃,一点点吃才好吃。”
李芝谈起自己的食用感受,顺便提起换牙期的孩子。
冯恩翠家里三个孩子刚好都在换牙期,她必须得提醒一句。
“那绿豆糕、软麻花、硬麻花都给我来点。”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冯恩翠决定都来一点。
李芝利落拿出纸包:“好的,这就给您包好。”
“不用跟我说什么您了,叫我冯姐就行。”冯恩翠直接提出来了。
“叫习惯了,以后努力改掉。”李芝拿出纸包包糕点,她昨天和沈梅花说话没称呼您,是因为沈梅花较为内向,为了让她自在些,她就称呼你了,不过还是教过小周小郑,让他们称呼客人为您,以显示对客人的尊敬。
还是得看情况,遇到蛮不讲理的,不需要太客气了。
冯恩翠问起另外两个售货员在哪。
“他们去外面卖东西了。”李芝将二人的去向说明白。
冯恩翠一听:“确实比以前方便很多,我们买菜不算很麻烦,买生活用品实在不便,有些生活用品又缺不了,部队不发了,我们只能去码头等着客船。”
在部队停发生活用品到供销社开门营业的过渡时间里,大家缺生活用品了,不是问关系好的人家借,就是自己去码头等以前一个月来一趟的客船,客船会带一些基础的生活用品售卖。
李芝:“还是不够方便,不过也没办法,海运比陆运艰难,坐船六个小时过来,谁坐谁知道,我是受不住,真羡慕那些能坐船的人。”
冯恩翠非常认同,她觉得自己不晕车,没想到会晕船,六个小时别提多煎熬。
今天客人比昨天多,李芝给冯恩翠包完糕点,就有客人上门了,李芝去忙活招呼客人。
冯恩翠待了几分钟后离开,留李芝在供销社忙活。
供销社正式营业一周后,顾望海终于回到家里。
李芝知道他今天会回家,所以提前关门下班了。
路上没有开喇叭,也没在家属院转圈,骑着三轮车直接往家里赶。
等她回到家,就见到丈夫正在厨房处理椰子。
顾望海见妻子回家:“你想先喝椰子汁吗?想先喝椰子汁,我暂时不挖椰肉进去。”
明明是夫妻,他说话语气却很生硬。
“我喝两口椰子汁就行。”李芝对丈夫的语气已经是听惯不怪了。
匀匀好久没见过爸爸,他知道眼前的男人是爸爸,仍是不敢上前,选择躲在妈妈身后。
家里没吸管,顾望海开了椰子,将椰子汁倒进杯子里。
李芝说两口就两口,喝过两口椰子汁后,让丈夫带小朋友,她要出去卖东西。
不知道爸爸想不想带小朋友,反正小朋友是不想被爸爸带的,妈妈要出门,他就抓住妈妈的手,要跟妈妈一起出去。
李芝只好把大人小孩都带到客厅的玩具角落,属于小朋友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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