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不过一个时辰就传遍宫闱,谷大用不住地幸灾乐祸,找再多人来又有何用,皇爷根本看不上。刘瑾却砸了一套紫砂茶具,他叫来手下的番子:“速去催他们办事,一群废物,还真以为去南方猫冬啊!”
然而,不管是朱厚照的人,还是刘瑾的人,到了苏州府后,却都扑了一个空。李越又像落入人海的一滴水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月池与俞家人正前往河南卫辉,去参加汝王朱祐梈所举办的盛会。这一路上,俞昌尽职尽责地为月池讲解这盐业中的弯弯绕绕。众所周知,国家财赋一半是民赋,一半取于盐荚。盐从开国时就实行专卖制度。
但庞大的疆域、落后的技术条件以及僵化的管理体制,使得盐根本无法进行统一管理。中央由户部尚书监管,但是户部那边居然连各地的账册都没有,月池也不知道这还能管个什么。虽然地方交上来的账册肯定水分很足,但是中央连造假账的机会都不给,是不是太过分了。
而地方则是由六个都转运盐使司和八个盐课提举司分别管辖。这些机构中,中央能够直接掌控的只有河东盐运司,其他盐务机构要么隶属于知府,要么归军队将领掌控。中央的确能够颁布法规或者直接发布命令,但是法令下去怎么践行,这就真说不准了……
而灶户、盐商和盐务机构的关系又是如何呢?明代为了保障物资人员的充沛和安排劳役的便捷,用法令来强制控制人员,此世有民户、军户、灶户、匠户和女户等等。户籍和随之而来的义务是世代传承的,换而言之,若是被划为军户,那世世代代都有出男丁去当兵,若是被划为灶户,则是世世代代都要为朝廷提供盐了。
根据法令,灶户中每个男丁每年都要提供十六盐引,而每引就是两百斤,换算一下,就是每个男丁每年需要办盐三千二百斤。如果无法完成,就要被问罪。大明律中明确规定:“周岁额办茶盐商税诸色课程,年终不纳齐足者,计不足之数,以十分为率,一分笞四十,每一分加一等罪,止杖八十,追课纳官。”
针砭时弊愁绪多
这是明目张胆地拿公家,肥自家。
月池不由问道:“如此份量的缴纳, 对灶户来说重不重?”
俞昌刚开始时十分拘束,可相处日久,他也渐渐放开了, 偶尔说到兴起还会和月池开个玩笑。他道:“这可说不准了。各地的情况不同。要是在南边, 灶户每天把海水堵住,只消太阳一晒, 那满地都是白花花的盐呐。还有在山西,有一个盐湖。那真是神水,到了夏天的时候,湖里居然会浮出盐晶来,那附近的灶户到了时候撑着船去捞就是了, 一年忙活几个月就完了。可若是不会投胎,投到了四川、云南或者山东这些地方当灶户, 那一年累到头,就糊不了口,说不定还要挨板子。”
月池问道:“这怎么说。”
俞昌嗨了一声:“四川和云南都是山,吃得都是井盐,建盐井多费劲啊,而且风险很大,有时累个半死, 却发现什么都没挖出来。山东就更倒霉了,有的地方要先洗刷出盐卤, 然后又跑上老远,去柴火多的地方煮盐。这一来一去,费时费力, 交了公家的, 自家就只有饿肚子了。”
俞昌眼见月池面色不佳, 不由描补道:“您是菩萨心肠,咱们大明的老爷们也是爱民如子。那些靠产盐无法糊口的灶户就去种地去了,老爷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像在江浙一代,就让他们每人交六石米谷了事。”
月池闻言挑挑眉:“那这些米谷又被用到何处呢?”
俞昌道:“这些就是工本米啊,朝廷会把工本米发给还在产盐的灶户,至少让他们糊口不是。”
月池似笑非笑道:“我看只怕不是每个老爷都照发吧。”
俞昌期期艾艾道:“这个……您是明白人,小人也就不多说了。”
月池又问:“那工本费还给吗?”按律法,朝廷拿灶户的三千多斤盐也不是白拿。太祖时期,每个灶户干一年还能拿到一两银子,勉强温饱是够了。可如今吏治败坏,贪官污吏能给二分之一就算是有良心了。
俞昌也是尴尬一笑,并不答话,月池深吸一口气,她索性也不问是否依规免除灶户的劳役了,想也知道,八成没有。
俞昌十分乖觉地继续说及灶户交盐后的运行流程。盐场里也是有官吏管理的。他们负责五天向灶丁收一次盐,所收的盐放在官方专门定制、带有印烙的木桶里,每个木桶正是一小引,即二百斤。木桶装满之后,就会送到仓库里储存。每个灶丁所交的盐数都会登记在廒经簿,加盖钤印,各盐运司将下属盐场额盐征收情况汇总造册,作为上官查看的凭据。
月池道:“这其中的污糟事,你与我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本官既奉旨核查盐政,必不会听你一面之词,若本官找的第二人说得较你更多,那可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俞昌被唬得冷汗直流,他起身想说恕罪,头却在车顶重重磕了一下。他一时呲牙咧嘴,却又急忙收敛回来。他道:“是是是,小人决计不敢欺瞒大人。”
在一旁做记录的时春忍不住发笑,月池横了她一眼,道:“那就继续吧。”
俞昌哽了哽道:“其实说来,也就是玩忽职守,中饱私囊和包庇亲故。”
俞昌吃了这一吓,果然老实了许多,如车倒核桃似得都说了出来。巡盐御史的确是肥差,既能捞钱,又能立功,但是基层官吏很难有上升之道。既然做事也得不到好处,那为何还要劳累呢?所以,盐场官吏玩忽职守者很多。
在灶户和盐商看来,不管事的官员都算好官了,至少他也不会找事。但是大部分人都是守着盐这座金山,大肆贪污。
俞昌道:“因着产盐多少都是由廒经簿说了算,所以小头目总催就会在偷盐的同时,趁机勒索灶户。送礼多的灶户,总催就会记得多些,送礼少的灶户,总催就记得少些。”
月池面沉如水:“他所偷的盐,又是交于盐贩了?”
俞昌小心翼翼应道:“是,不过交得都是小盐贩。盐贩偷了盐运出来,卖了之后,再回来和总催分赃。沿途的官吏因为都有好处拿,所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月池喝了一口茶,又问道:“那包庇亲故又怎么说?”
俞昌字斟句酌道:“盐场附近,十分繁华,三教九流的人士都在此聚集,时时打架斗殴,抢夺财物。官吏的亲故时常仗势欺人,甚至持刀抢劫,也没人敢管。小人刚开始做生意时,也被抢了好几次。后来学聪明了,直接给大官送礼,这才保住了财物。”
月池在大怒之后,又奇迹般地平息下来,她冷笑道:“私盐横行,威胁官盐,又岂只是小官小吏的过错。他们所偷的那些,比起各大王府,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俞昌忙道:“王爷所取的盐引,乃是先帝的恩典,不能算是私盐,小人也是做正经生意的。”
月池闻言长叹一声,孝宗皇帝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总是因私情而废公法。盐引既指实物,又指票据。应天府的户部掌握着这种票据的印刷权。有了盐引票,就去能提盐。各王府、外戚、公主府乃至太监都找孝宗皇帝要过盐引,而他基本或多或少都给了。
譬如这位汝王朱祐梈,是孝宗皇帝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弘治十四年时就藩卫辉,弘治十六年时就找孝宗皇帝要了一千引盐引。一千引就是整整二十万斤盐!这都不算什么了,孝宗皇帝还在弘治六年时给了靖王十万盐引,这就是两千万斤盐。
这些贵胄拿盐当然不是自己吃,而是交给盐商,让盐商去贩卖,所获的金银就送回府中。这是明目张胆地拿公家,肥自家。
盐的产量是有限的,盐引票发多了,这些皇亲国戚提多了,盐场的盐自然不足,直接影响的就是开中制的运转,边塞军饷的空虚。
所谓开中制就是让盐商筹集资金,购买粮草,运往边塞,运到之后,边关会开具证明,商人凭着证明,再到盐政机构那里支取应得的官盐。他们拿到盐之后,就可以把盐拿到各地贩卖牟利。一个普通商人要取得官盐,有时甚至要花费两到三年的时间。
但是,即便他们付出了这样多的时间精力,也未必能够取得官盐。一来是高官显爵去收“赏赐”时毫不手软,二来盐场里的盐被各级官吏偷卖,三来朝廷在缺粮时,为了忽悠商人运粮,明明没有足够的盐,还给商人开盐引票,这和空头支票有什么区别。商人也不傻,既然走明路拿不到盐,那么他们索性不参加开中了,直接去讨好贵族或者给盐务机构的官吏行贿,一样能拿到盐,还不用千里迢迢地运粮去边塞。
没有人买粮运粮,边塞的将士就开始挨饿,私盐泛滥,朝廷的官盐就无法牟利。弘治五年时,当时的户部尚书叶淇对开中法进行改革,不再要求商人运粮换盐引了,直接让他们拿钱买盐引,那几年的太仓终于不是空空如也。
但是,边塞无粮储、私盐泛滥的情况,还是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熬到了如今,太仓也没钱了。正德爷却还想着开疆辟土,立下万世之功勋。月池扶额长叹,这是在想屁吃。
盐政底下的混乱腐败让月池一路都心事重重,只有在俞洁上门时,才偶尔展颜。因为是一起赶路,规矩就没有那么严密。有一日傍晚,在客栈休息时,月池就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
月池与时春对视了一眼,一个飞快地披上外袍,另一个则走到门口问:“谁?”
门外悄无声息。月池做口型道:“走了?”
时春摇摇头,她猛得推开门,五指成爪向一侧抓去,一把拖了进来。被掐住脖子的俞洁被惊恐地拽了进来。在她和月池大眼瞪小眼片刻之后,她瘪瘪嘴,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中间还夹杂着时春的辩解:“怎么是她!我不知道是她啊,她怎么不说话呢?”
月池喝道:“都住嘴!”
时春立刻安静,俞洁却哭得更大声了,终于惊动了沈三娘和其他仆妇。
俞家的仆人都被勒令不得来打扰月池,是以只有沈三娘一个人入门来致歉。她满脸仓皇地拉住俞洁磕头。
月池摆摆手道:“免了。俞小姐似乎有些……”
沈三娘看了一脸茫然的俞洁叹道:“这孩子也不是生来就是傻的。她是长到五岁时,顽皮从树上跌下来,发了三天三夜的高烧,这才烧坏了脑子。她是小孩心性,无心之失,求您不要见怪。我一定重重责罚她的奶娘……”
这时,俞家父子也来了,俞昌抬手就给了俞洁一记耳光,打得她扑倒在地,鼻血直流。眼见他还要上前再踢一脚,时春一惊,忙拦住他:“快住手,你怎么打人呢?”
俞昌赔笑道:“是我教女无方,冲撞了贵客。我这就回去责罚她身边的下人。”
此时俞洁已然连话都不敢说了,她双眼呆呆得,只盯着沈三娘叫姨娘。
沈三娘又气又心疼,拍了她一下:“还不住嘴,你还想再挨打不成!”
俞洁紧紧捂住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俞昌。月池看着这一场闹剧,十分无奈。
她取了一把松子糖递给俞洁:“给,拿去吃吧。”
俞洁抹了一把鼻血,接过糖,试探性地舔了一口,立刻不哭了。沈三娘推她:“还不道谢!”
俞洁喜笑颜开,明明花着脸,却宛如雏菊一般,她甜甜地说:“谢谢姐姐!”
俞昌又一次变貌失色,他扬起手斥道:“你满嘴胡沁些什么!还不快磕头!”
月池拦住他:“不过是童言稚语而已,何必较真。她倒给了我一点灵感。”
俞昌躬身道:“您的意思是?”
月池道:“在路上也就罢了,我戴着斗笠还可掩人耳目。可若是到了王府地界,我若以男子身份,该如何混过去,倒不如对外称是女子,不是一劳永逸吗?”
俞昌忙道:“您可真是聪明绝顶!智计无双……”
月池道:“行了,都回去歇着吧。今日之事休提,也不要再责罚俞小姐了。”
沈三娘忙把懵懵懂懂的俞洁带了出去。俞昌离开后,却动了歪心思。他扯过儿子:“你说,李御史那话莫不是在为小洁求情?他那样的人,居然肯开这个金口,难不成,他是……”
俞泽斜睨了他一眼:“您是想说,李越,看上一个傻子?”
俞昌道:“怎么说话呢。那是你妹妹。小洁虽说憨了点,可生得俊俏,而且憨也有憨得好处啊,反正又不是做正妻。”
俞泽嫌弃地盯着他,道:“爹,梦话还是在梦里去说吧,儿子就不陪你了。”
语罢,他扬长而去,徒留俞昌在原地跳脚。他回房之后,在床上辗转反侧,迟迟无法入眠。沈三娘累了一天,又哄了俞洁好一会儿,实在困倦难耐,她忍着气道:“老爷,您是怎么了?”
半晌,俞昌道:“往后,你多带小洁去见见李御史。”
沈三娘一惊,瞌睡虫都吓飞了,她声音不由放大了:“老爷,小洁才十四岁!而且她的情况,这怎么可能!”
俞昌道:“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看李御史看小洁像瞧妹妹似得。小洁这个样子,也难找个好人家,若能得李御史青眼,也能多一重靠山不是。”
沈三娘这才安静下来,她显然是信了,她道:“还是老爷见识远。”
俞昌道:“这是自然,小洁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怎能不为她多考虑呢。”
此后,沈三娘果然找机会带着俞洁去见月池。如此见了三次,月池便问起缘由。
人心百态巧且艰
怎得这般骇人……
沈三娘带俞洁来本就是提心吊胆, 幸好俞洁活泼好动,每出童言稚语还能博得月池一乐,她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以为月池真个把俞洁当作妹子一般, 却不妨月池竟然这般直白地问了出来。月池的身份摆在那里,即便她没有摆过官威, 也能将沈三娘吓破胆。她跪在地上,立刻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俞昌说得那番话说了出来。
月池和时春对视一眼,时春不动声色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旁人的?”
沈三娘愣在当场,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了的。但月池并未即刻发作,而是仍让俞洁同往常一样玩了一个多时辰。俞洁坐在这儿时, 满室都是她的笑声。她想是像她的母亲,生得如姣花软玉一般,见了生人也不害怕,未说话时就发笑,偶尔只是听着一句话,她就能笑得直不起腰来。这般大笑,也不折损她的美貌, 反而是甜如蜜糖,让人心悦。她还很会唱歌, 月池偶一皱眉,她就起身道:“姐姐,我给你唱歌吧。”
她唱得多是闺怨思亲的民谣。明明词中尽是缠绵悱恻, 她却唱得欢快无比。沈三娘是如何都拦不住, 只能尴尬地解释:“这都是前头太太教的……”
月池便明了, 俞昌的原配也是苦命人,丈夫常年在外,她独守空房时,估计也只能靠这样逗自己的女儿,来排遣内心的幽怨。但俞昌的汲汲营营、其母的寂寞孤苦、俞泽的放荡轻佻,沈三娘的小心翼翼,似乎都不能对俞洁造成任何影响。她活在自己纯白的世界里,一花一草皆能让她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喜悦。
月池自来到这儿,从来没见过这么快活的人。即便是九五至尊的朱厚照,发愁的时候也不少。她自己更是罕有这样欢畅之时。俞洁的笑声是有感染力的,当她坐在你身旁,笑得眉眼弯弯之时,你也会情不自禁跟着她笑出来,就如同阳光普照之地,让人周身暖融融,而对身处阴暗之地的人来说,哪怕一丝晖光都是宝贵的。正因如此,月池才会明知不对劲,却到了第三次时,才问出口。她也心知肚明,她与俞洁的缘分只能到此为止了。或许事成之后,回到京城,让贞筠来帮助这个小姑娘更为合适。
俞洁临走时,月池给她包了一大包糖。俞洁看着这些糖,当真是喜上眉梢。她居然踮起脚尖亲了她一下。沈三娘惊得目瞪口呆,时春一把就把她扯开。俞洁还是很茫然:“我以前也亲娘!”
月池叹息道:“我是男子,我们如此是逾距。俞小姐还是回去和女伴们玩吧,以后不要再轻易见外男了。”
沈三娘听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脸色煞白拉着俞洁离去。当晚,月池破天荒地与锦衣卫、俞家父子一起用餐。
俞昌受宠若惊,即便在普通客栈,也安排人好生整治了一桌豫菜。月池一眼扫过去,中央青花大盘中盛得就是瓦块鱼。肉厚肥大的鲤鱼取其最好的中段,炸得皮酥肉黄,其上还裹着一层粘稠暗红的糖醋汁,酸香扑鼻而来,让人稍稍一闻,嘴里就忍不住分泌出唾液。
鲤鱼在秋季都是寻常物,可如今大雪纷飞,河流封冻,还能找到这样大的鲤鱼,不得不说是财大气粗了。旁边略小一点的白瓷盘里则是扒广肚,乳白色的浓汤之上,铺着洁白柔软的大片广肚,广肚是海八珍之一,也是贡品,其烹制极考验功力,能烧成这样,虽比不了太监们献菜,却也远胜过光禄寺。除此之外,还有色泽红亮的红焖羊肉,金黄一片的芙蓉海参,浑圆鲜香的罗汉豆腐,精致玲珑的灌汤小笼包等等。
月池道:“俞老板真是费心了。”
俞昌躬身道:“这都是应该的。”
他亲为月池执壶,壶中的酒也是名酒醴泉春,醇美无比。月池却只抿了一口,就放下了杯子。鲁宽等人微不可察地交换了眼色,个个都端坐如仪,不再作声。俞泽就像屁股底下长满了苍耳一样,他极力想动一动身子,却像冻住了一般,僵着无法动弹。俞昌更是如芒在背,他拿着酒壶,站在月池身旁,是退回去也不是,站在原地也不是,汗珠顺着他的鬓角滑落,他感到面皮奇痒难忍,却连伸手擦汗都不敢。
月池就像不知有人在她身旁一样,她夹起了一块瓦块鱼,轻轻一咬,才知居然是连鱼刺都剔尽了。她慢条斯理地品完一块鱼肉,方道:“无关紧要的事,就不必再劳神了。既然选明了道,就正经走下去,畏畏缩缩、首鼠两端的下场,就是两面不是人。你明白吗?”
俞昌扑通一声跪下,俞泽在愣神之后,也跟着跪下。月池垂眸微笑:“我不过白嘱咐一句,何必行此大礼,都起来吧。这样的好菜,可不能凉了。”
就这样,俞家父子一面脊背冒冷汗,一面拼命往肚子里填菜,到晚间回去时,只觉去了半条命。俞泽瘫在罗汉床上,道:“明明比我还小上几岁,怎得这般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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