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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主(1 / 1)

日子过的飞快,鄢泽偶尔收到王蒲忱的书信,也会给他回信,聊一聊局势和朝堂,更多的是王蒲忱说路上见闻,或者看见什么奇事奇物。钟繇约了她好几次,她的确如他所说十次有九次都是不去的。

这日,八月初六了,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再三日就是秋闱,鄢泽不用上京赶考,t力充沛。她正在湖心亭看《西厢记》,感叹这话本果真不错。在书斋看经史累人,出来偷得半日闲。搁在旁边的钓竿动了动,她忙丢下书,去够钓竿。

“白芷白术,今儿我们喝鱼汤,叫你们带上小炉子没错吧。”

“小爷,难道就买不着鱼了?你要吃鱼,夫人还不马上给您送来?表小姐知道了,还不马上为您洗手做羹汤。”白术话虽如此,眼神却热络地落在鱼线上。

鄢泽素来知道白术的x子,怕麻烦又喜欢泼凉水,心却是很好。“在家喝与在这镜湖喝那会一样?一会这鱼汤还不鲜掉你的舌头,临回去前再钓一条,给沐晴送去。白芷,回去的时候摘点荷叶,好叫风荷做琥珀倾杯源自红楼美食琥珀杯倾荷滑露,即为荷叶粥。珍珠米洗净了,加上四碗水,放在瓦煲里慢火熬,不用煲盖,就用荷叶,荷叶su软之后滑入煲内,是为荷滑。吃,过了这个季节想再吃就没有了。”一边说着,鄢泽一边收杆。

“是,爷。”白芷生着炉火,将熙春楼的调料摆上,笑着答。

“爷!爷!这鱼不会要跑吧?”白术看着鄢泽收线,小脸尽是兴奋。

“不碍事,我放的有些长。”果不其然,一条鲫鱼挂g上。

“爷第一回钓鱼就能钓上,太厉害了!”白术拍着手,忙拿了小盆来装。

湖上三三两两的小舟,鄢泽白芷她们喝着鱼汤,聊了会闲话。什么京兆尹新纳的小妾和她表哥私奔了;奇芳阁新研制的胭脂已经成了京中香闺最受欢迎的东西,上回户部尚书齐如海的大小姐齐燕秋和首辅家的掌上珠胡冰卿就杠上了;秋期公子写着玩的对联在熙菱社秋拍拍出了天价云云。

正说到传说天子在清凉巷中嫣红阁包下了如今新花魁戋戋,婢nv之间的家常有时候十分有用,鄢泽暗中记下,就算是空x来风,也能知晓天子也是个风流人物,男人嘛,看见漂亮的nv人谁能走得动道。正听的兴起,没发现一叶小舟靠上湖心亭,里面出来一位气势惊人着玄se压更深一se的莲花绣的华服公子,身后跟着一个衣裳料子也甚飘逸的美貌长随。

鄢泽一惊,示意白芷白术噤声,说天子八卦,被旁人听了可不得了。

若是说秦秋期是皎皎若天上月,王蒲忱兰芝玉树yan光四s,钟繇烂漫,温言初风流倜傥,这个人实在入寒冬中的白梅,凛冽绝美。一双剑眉透着凉寒,狭长的凤眼渗着冷漠,星目如电,深邃异常,似能一看将人看穿。嘴角天然上扬,却让人知道他并不ai笑,天鄢泽暗叹:天皇贵胄不过如是。

这京城权贵多如繁星,公侯伯子男的府第再算上能来京的郡王。想想她见过位分最为尊贵的不过就是王蒲忱。她见过最美的人,也只是王蒲忱。

鄢泽见来人没有开口之意,晓他身份不凡,就想先行避开,她一不会谄媚,二也不会主动与人亲近,便道:“白芷,收拾东西我们去荷田那里钓条鱼,摘点荷叶回家了。”

饶是白芷稳重,见着这人的面貌也是一惊,却也很快回过神站起来目不斜视。

白术嘟嘟嘴,拿眼偷眇这华服公子,刚想要说话,被鄢泽一个眼神飘过去,只撇了撇嘴,将碗里的鱼汤喝尽,站起来准备将陶罐收起来。

不料,那长随上前作揖,甚是有理:“我家主人知道亭中已有人,只是来看一次这镜湖的秋景不易,想看看湖中山上红叶交辉,只能来叨扰。不知道小公子可否给我我家公子盛一碗鱼汤,共赏湖光山se。”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金线缀的荷包,递给鄢泽。

鄢泽摆摆手,道:“萍水相逢,一碗鱼汤还不值这个荷包金贵,我本来就是准备采些荷叶就要回去的,就不打扰雅兴了。白芷,盛两碗出来。”

白芷从善如流,拿了白雪红梅碗,r白的鱼汤衬着红梅,颇有雅趣。

白术拿了两个小勺放入碗中,和白芷盈盈一福身,退到鄢泽身后,很有规矩地垂下目光。

“多谢。”华服公子倒是毫不客气,大大方方坐下喝汤。

鄢泽摆手,带了白芷白术登上自家的小船,白术从小在西湖边上长大,母亲是西湖的船娘,所以懂得划船,拿着竹竿巧劲一撑,小舟一下子就飘了出去。

亭中华服公子坐着,那长随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后。

“妙风,你也坐下喝吧。倒是很好喝。”凌重华拿着勺子,喝地很是优雅。

“谢过陛下。”妙风端起碗,却不坐下。

“行了,不在g0ng中。没有那么多规矩,坐下喝吧。陪朕吹了半日风,秋日虽不冷,却也凉的很。”虽然知道妙风有化雪功,冬日都不会感觉寒冷,但凌重华一项不喜一人吃东西。他御极两年,除了宴席,几乎不能与人一同用膳,同桌更是天方夜谭。皇家情谊凉薄,从他是皇子起,他就知道。

妙风这才坐下,喝了一口,暗叹的确美味,不输大内。看来这个小公子也是出身名门,寻常人家吃饱即可,哪有功夫去研究食谱。

“再过三日便是秋闱,不好好温书,却在这里和婢nv玩乐。”凌重华看了眼空了的汤碗,又将目光放在了远去的一叶扁舟上。

“陛下圣明。”妙风仍是微微笑着,谦和道。

凌重华收回目光,凤眼一转,落在掉在角落被风吹开的一本书上,神se稍霁。

妙风起来将书捡起捧了来,瞥见本来面se转好的陛下脸如锅底,再看这书,原来是y词yan曲,不禁为这小公子捏把汗。看他身量未足,面相虽长得甚好,到底还未长大,若是大了,不知道如何绝代风华,京城又有多少nv子该为他梦碎。今年许是不会参加秋闱,过个三年,皇上忘了这事,雀屏中选甚至登堂拜相不在话下。

凌重华站起来,负手临水而立,望着镜湖北边剑屏山上微微泛起红se的枫叶,在鹅h的银杏中分外扎眼。良久,道:“收拾收拾,回g0ng罢。”

鄢泽这边倒是没有被影响,白芷生的一副好歌喉,从小又和鄢泽一起长大,得鄢泽教导读书写字,最是风流灵巧。坐在船头以膝为枕,让鄢泽卧的舒适些,一边玉指纤纤给鄢泽按着太yanx,一边唱着《子衿》。白术在船尾划船,偶尔和之,三人皆长得挺标致,倒颇有郎才nv貌的风流态。

“爷,这里水这么混,会有鱼么?”白术将竹竿收起,叫醒闭目养神的鄢泽。

“水至清才无鱼,看小爷给你钓条大的,晚上你给沐晴送去。”

“又不是给我钓的,再大又能怎么?”

“哟呵,白术你太会吃醋了。”鄢泽垂竿。“不能太吵了,早点钓上我们早些回去,还能赶上买几个宝月楼的烤包子。”

白芷素来相信鄢泽,可如今也有些不放心,轻声道:“爷,再三日就是秋闱之日,爷这般在外边顽……”

“我省的,你看我何时临时抱过佛脚?这三天能将书看尽了?放心吧,解元不敢说,中举是必然。若是一个举人都中不了,该多丢人。你且放心吧。你家公子何时丢过人。”鄢泽说这话,实在是想不到未来会遇上何事,又会有多丢人,当然这是后话。

架上鱼竿,鄢泽这才发现自己的书掉在了湖心亭,心想不会被那人捡走了吧,却也不很在意。只觉得好在带了三本书出来,于是又叫白芷翻出一本《桃花扇》。

白芷与鄢泽一同看书,白术虽也识字,却不甚ai看话本,便躺下嗅着荷塘残莲睡着了。

三人静静待了有一个时辰,白芷和鄢泽看到李香君血溅三尺,红染扇面,不免唏嘘才子佳人难终成眷属。忽地,终有一条迷途误入藕花深处的大鲢鱼上钩。因着鲢鱼在水中挣扎的惨样声势浩大,闹得白术翻了个身,悠悠转醒,看见保俶塔已有夕照,一骨碌起身道:“小爷,该回了!不然赶不上宝月楼的烤包子了。”

鄢泽好不容易将鱼拉上船,听得白术的话,不由一笑,急道:“快把小桶拿来!”

白芷早采好了neng荷,正在船中收拾,白术忙给鄢泽帮手,总算收复这条求生yu极强的鲢鱼。

三人到底没有赶上烤包子,不过买了楼外楼的糖藕和沐晴喜ai的落雪su回去,鄢泽又是一阵感概,这楼外楼果真厉害,一路从杭州开到了京城。

三日后,总算是喝上了琥珀倾杯荷滑露。

鄢泽带着端午,坐上了马车,晃晃悠悠去考试了。

连着考了一日,从辰时开考直到酉时,鄢泽又是晃晃悠悠从贡院出来,端午眼明手快赶紧去扶着摇摇yu坠的自家公子回家休息。

鄢府门前两盏微暗的灯,在淡淡的夜se中有些萧瑟。鄢泽在马车上养了会神,吃着自家表妹做的杏仁醴酪g,修长的手指把玩r白的醴酪,若有所思。

“爷,到了。”端午给鄢泽掀起帘子。

“唔,好。”鄢泽搭着端午的手臂走下车。“同我去祖父那里。”

端午道:“我才了解爷为何老想着离府独居了。”

鄢泽没说话,目光平静无波。端午知自己逾越,也不敢再说。

荣安堂的迎客松在灯下好像发出墨绿的光,何茂卿站在院子前,似是等鄢泽良久。“少爷回来了,老太爷在松风斋等着您。老太太已经要安置了,少爷不必再去请安。”

“劳烦何总管。”鄢泽将装着醴酪的荷包放在端午手上:“去和夫人、表小姐知会一声,我已经回府了,不用等我。明天我自会找他们说话。”转身走向松风斋。

“祖父,孙儿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坐吧。我们在大穆的米行传来了消息,这个月米行的进项b往年同期多了进一倍。”

鄢泽心中一惊,她不知鄢家在大穆还有生意,怕不是明面上的事情,面上却还是不露,只镇定道:“祖父是说,这件事情蹊跷,许和军事有关?”其实穆国疑似囤粮这个消息她已经知晓了,是晓寒轻传来的消息。

鄢封一双眼睛只平常地看了一眼鄢泽,道:“唔,囤粮乃是为了征伐,兵部那边应还未有消息。”

“兵部尚书秦大人是祖父一手提拔,自是可信之人。只不过在朝堂做事不b在野灵活,一时半会不知道消息也是寻常。”

“人心似水又不似水,哪里容易琢磨的透彻。你觉得,这个消息,我们该不该递。”

“虽说人心难测,但若此事我们知情不报,将来大穆突然发难,却是我们鄢家愧对大唐。”鄢泽未站起来,还是垂着目光。

鄢封目光有些深沉,扫过自己的坐在椅上的孙nv。“不错。你答的很好。”

鄢泽站起来,对上祖父的眼睛,深深作揖,道:“是祖父教导泽儿,个人为轻。”

“坐下说话吧。还记得之前我说过东边琉球蠢蠢yu动。”

“孙儿记得,不过此时孙儿觉得琉球不会贸然攻打东南三省。今年广东海禁再开,争斗了近十年,岛国资源匮乏,不似我们天朝地大物博,需要修养生息。孙儿认为此时不会腹背受敌。”

“你说的有理,可是刚有洪水使江南元气大伤,你怎确定琉球不想趁虚而入?”

“孙儿也想过,江南地处浙江、江苏。孙儿猜想,张之栋上书一是陈情,二是要钱修堤。他是直浙总督,没钱总要说的。如我料的不错,国库已经不似圣祖时充盈,无余钱可拨给他,所以圣上心急叫了王小侯爷去陕西,想抄几个贪官。不过小侯爷去了半年,还没什么好消息带来,所以不出一月,丝造曹家与扬州首富柯家恐有灭顶之灾。再说琉球,浙江虽烂了,却有将军沈诗忻沈大将军抵抗,琉球为何只能为乱边陲,沈将军功不可没。”

“好!可是张之栋与我说了,沈将军军粮匮乏,白粥不过再撑一月。”

“这事沈将军必不会叫琉球知晓,兵不厌诈。张大人必会去解决此事,两江总督相交甚深,江苏总督应天府尹林可梁林大人在祖父做户部尚书时任左侍郎,孙儿还记得。”

“泽儿说的甚在理。”

“孙儿班门弄斧。”

“行了,明儿你亲自去秦家拜访,找个好由头把消息递给秦蔺樾。”

“孙儿知道。但孙儿觉得,自己去说不如叫秦尚书的公子去说。”

“唔,你想好法子就行。考了一天必是累了,早些休息吧。”鄢封挥挥手,似是倦了。

“孙儿告退,祖父也当保重身t。”

“唔。去吧。”

鄢泽叫何茂卿给他拿了灯笼,自己打了灯笼回院子。却看见遥遥一条袅袅的身影,也正手执灯笼,似在夜中等人。

鄢泽走近,果然是自己的表妹沐晴。便柔柔叫了声:“表妹,不是叫端午传了话让你早些歇息,不用等我。”

沐晴天真活泼,白净圆润的面庞如玉盘,圆圆的杏眼如小鹿般sh润,云鬓花颜,朱唇微启,眉目间和魏润琏有些相像,却俏皮可ai些。她嘟着嘴道:“可是我已经有好久没有和表哥说话了,今日秋闱,虽知对于表哥来说实在易如反掌,却还是心下有些担心。”

鄢泽不想坏表妹清誉,只能道:“晓得表妹与我手足情深,只是夜深露重,怕你着凉。”

沐晴听得手足情深,不由眼眶微红,咬了咬下唇,强撑道:“表哥,我……”却是说不下去。

“表妹做的醴酪g甚好,我心下感激。”鄢泽想着,不如今日将话挑明:“只是我志不在儿nv之事,你也是知道我的。”她b沐晴高了一个头,抬手0了0她的头。

沐晴x1了x1鼻子,抬起头道:“表哥,今夜月se甚好。”随后粲然一笑,接着说:“我也知道我心照明月,明月照g0u渠。可情之一字,若能自持,便不是情了不是?我不想表哥为难,但我也不想违背自己的本心,我欢喜表哥已经五年,自我第一天来姨母这里,表哥将桃花cha入我的鬓间,我便知道我这一生不会将表哥忘记了。”

鄢泽笑不出来了,默了默,道:“终是我负了你。”

“我还是会欢喜表哥。但我不想叫表哥为难,沐晴相信以后也会有自己最喜欢的人最喜欢我。所以表哥以后若有了心ai之人,沐晴也同样会ai重表嫂。”说到此处,终泪水涟涟。

鄢泽心下不忍,忙用手轻轻为她拭泪。

“我,我忘不了表哥为我赢了七夕的河灯。也忘不了表哥春日里带我放纸鸢,说我桃花酡颜两相欢。更不能忘了表哥给我画的团扇扇面上的夕颜。”沐晴抓着灯笼的手指节泛白。

鄢泽终是抱住她,轻轻抚她的背。但沐晴很快轻轻推开鄢泽,道:“表哥,我回去了。”说罢,迎风而去,背影显得落寞又坚定。

鄢泽风中,注视着沐晴的背景消失在回廊,叹息一声。

第二日,鄢泽就给秦秋期下了帖子,道剑屏山上的枫叶已红了,正是赏枫叶的时候,约着秋闱结束了,今日不如去散散心。鄢泽也想,若是秦秋期不来,另想法子就是了。

上元送了帖子,没成想马上带了回复,道秦公子得闲,正想去赏红叶。

鄢泽吩咐了端午,去找几个信的过的人,教好说辞。便带着上元往剑屏山去了。

鄢泽下车后见一条修长的身影正负手临湖而立,秋风吹起他皂青的袍角,有几个妙龄nv子半掩着脸偷偷看他。“璃润,许久未见了,抱歉让你久候了。”不好意思拱手道。

“我也才刚到。要说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约我出来。”秦秋期微微笑起来,如清风吹散了遮蔽月亮的云之后的光华。

鄢泽眼风瞟见旁边的nv孩子就差扑上来看他了,忙道:“那我们登山吧,秋日盛景不可负。”

两人各自带着两个侍从,说笑着上山。秋日里登山的人不少,也有一些nv子结伴同游。秦秋期和鄢泽两人长得有一些风sao,自是一路x1引了不少目光。秦秋期这样淡薄的人都觉得有些不适,便想走僻静些的小路,鄢泽最讨厌有人盯着看,便也同意走小路。

“秋日里太yan不似盛夏,又有清风相伴,登山倒也舒适。”秦秋期边走,边感叹。

“唔,不然也不会叫璃润你来了。”鄢泽没话找话道:“璃润之后中选想去六部哪边?”

“我知晓我其实不是做官的料。家中兄长贤能,朝堂多我一个不多。”

“璃润何必如此说自己,你文才策论皆嘉,颜老师时常称赞。只是你厌恶官场尔虞我诈罢了。”

“故我不想入六部,不如在翰林修书。云梦必是想入吏部吧。”

“唔,其实我喜欢礼部。不过哪有我们喜欢就去的道理。”

“你说的是,哪有我们选择的余地。前面的小亭倒是有几分情趣,要不要去那里坐坐?”

“甚好,舍妹做了果g和点心,不嫌弃的话也请璃润尝尝。”

“我记得你是家中独子。”秦秋期足下一驻。

鄢泽反应不及,堪堪在秦秋期前停了下来。微微侧身道:“是我表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就如我亲妹妹一般。璃润怎么不走了?”

“我带了壶杜康。”秦秋期没回答,复迈步与鄢泽一同要走入亭子。

鄢泽心道,秦秋期的兄长秦泠夏如今外放在东都做府尹,看来是他带回的酒了。她抬头一看,见这个亭子是名字妙的很,是为五里亭。又往高处看去,只见约莫又五里处还有个亭子檐角高飞,暗道估计那是十里亭。

秦秋期看鄢泽笑起来,以为她想起他兄长。“云梦从前和我兄长曾在东方先生门下一同学习过月余,想来师兄弟之间颇亲厚。”

鄢泽正要坐下,一愣,心想自己和秦泠夏笼统就见过寥寥数面,又不好说什么,只得讪笑:“还可还可。”又叫上元将小盒子里的果g和枣泥山药糕摆好。

秦秋期也唤了他的小童清风将酒添上。“去年家母往里面添了一些菊花,终是重九能喝的。”

“如此便真要尝尝了。”鄢泽举杯,和秦秋期共饮。“唔,果真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伯母神来之笔,菊醴香甜,甚应景。”

秦秋期淡淡一笑,复又自斟一杯。

“璃润你看着,红叶似血,江山如画,难怪引无数英雄尽折腰。”

“晓霜枫叶丹,簌簌飞红。”

“公子小心!”上元见树丛有声,忙护了鄢泽在身后。

秦秋期的小僮清风看上元护主,忙也拉了秦秋期远离树丛。

须臾间,好几个面有尘土的人冒出来,赶到小桌前狼吞虎咽吃着小盒里的吃食。但鄢泽带的东西不多,根本不够吃,只见几人目露凶光,却也不敢强上。

秦秋期到底临危不乱,朗声道:“你们是何人,若是腹饥难耐,我这里还有些银子,尽管拿了去吧。”

鄢泽缩在上元身后,看清是十二人,皆衣衫褴褛,面h肌瘦。

“看几位不似我们大唐子民,服饰倒像是大穆。”

几人互相看来几眼,似是为首的人道:“不错,我们是大穆人。”

秦秋期眉头都没皱一下,将钱袋拿出,放在桌上,一拱手,月朗风清。他暗想,大穆和大唐虽然互市,百姓之市却皆在边境,来到都城的全为大商贾,自是不可能如此落魄。他道:“如此,何以来我京畿?”

“实不相瞒,我们也不知这里是大唐京畿,只是一路乞讨向南行,只知道到了大唐。”

秦秋期眉毛一挑,接着问:“那为何出走大穆。”

“其实不只我们,拢共大概百来人,只是我们出来寻吃的。”一个少年飞快拿了钱袋,怯怯道。

秦秋期心下一惊,百来人,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了,怎么从未听爹提起过。

“乌达木!”为首的汉子喝道。

“是他说给我们的!”叫做乌达木的少年紧紧拽着钱袋。

“不碍事,我想只要是有心有力之人皆会慷慨解囊。只是你们如此过来,为何不在大穆安居?”

“唉……谁又想弃家而去,背井离乡。公子有所不知,自三月起,粮价越来越高,赋税也突然重了。如今大穆的粮价我们已经负担不起了。”

秦秋期听着,转念一想,那就是有人囤粮了。

鄢泽将自己的钱袋也拿出来,道:“我随身带的银钱不多,还望你们收下,若想在大唐安定下来,再去京兆尹那里将户口报好吧。我大唐国策广收天下臣民,你们自可以去西市定居。”

领头的大汉看这毓秀公子给的是个绣着并蒂莲的荷包,针脚细密,掺着金银丝,一看便知绣的人对他情深义重,此荷包来历定不一般。不禁眼眶有些微sh:“多谢两位,来日若有机会,耶律齐必报此恩。”说罢,便领了人下山去了。

鄢泽心想,如今自己手下人演技都甚好,端午办事甚得力。不禁给这耶律齐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待到人走远了,秦秋期目光还未收回,低沉道:“云梦如何看此事。”

“物以稀为贵,有人囤粮了。且赋税猛增,似要动武。”

“我也作如是观。”

“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多事之秋。”鄢泽叹息。

“我需将此事告诉父亲,云梦你是还接着赏枫叶。还是与我一同下山?”

“天se也不早了,不如我们一同下山去吧。”

鄢泽回府,叫了端午到清月斋,准备一番表扬。

哪知端午进来就请罪:“爷,属下没办好差使。”

鄢泽一惊,从太师椅上站起来,道:“五里亭的人不是你安排的?”

“五里亭?属下本是要在朱雀大街来场声势大的,哪知道爷和秦少爷从剑屏山下来就分道扬镳,秦公子直接走西安门,从雨阶巷直奔兵部了。故属下不敢强上。”

“那那些人,看来是真的大穆子民。”鄢泽冷笑,“英州刺史江通看来是做官做腻了,李芳做英州的参将十年,也该升迁了。”鄢泽坐回椅中,冷冷道:“去给御史递信,说说江通如何狎妓,如何私吞军饷。此事不怪你,无需领罚,将这事好好办了。”

端午看自家少爷杀伐决断,不由心下一跳,道了声是便下去了。

鄢泽把玩坠在腰间的铁龙生y玉,心中郁郁。

上元在外间道:“公子,王小侯爷有信到。”

“进来吧。”

鄢泽轻启信封,看信中说是大概重yan节的时候王蒲忱会到京述职,又说他在凤翔一个叫栖梧轩的青楼看见了了不得的妙人,这次回京也将这姑娘带回来要叫鄢泽也瞧瞧,绝不吃独食。还道过灵州时呢赶着巧了碰上斫琴的希音云游到那里,就请他锻了一把绿绮云云。

鄢泽心中本不快,被他东拉西扯,公费旅游给冲淡不少,除了文末酸不拉几,说什么别君半载,衣带渐宽,重yan还朝,喜不自胜让鄢泽不甚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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