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他没想到,日后自己成为应如风的障碍时,这把亲手锻造的刀会毫不犹豫地倒转穿透他。
噗——
白刃入肉。
江淼拔出剑,没有去看飘然落地的旧主,拭去了刃上的血迹,收剑上马一气呵成。
“江淼。”
威严的声音喝止了扬起的马蹄。
江淼滚下马,跪到了地上,“小主人。”
应如风问道:“知道错了吗?”
江淼喉咙一紧,“知道了。我是一把刀,刀不该有自己的心思。”
“你又不是木偶,当然可以有自己的心思。”
江淼抬起头,费解地望着应如风,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应如风无奈地说道:“想不明白回千影阁去吧。朕把它交给你了。”
江淼声音艰涩,“我还能回到小主人身边吗?”
“等你想明白了,再回来朕身边吧。”
“是。属下这就回去想。”江淼声音中的酸涩全无,直线一样的唇翘了起来。
江淼离开后,应如风命人抬起沐惊尘的尸身,对重兵护卫下的伊恒说道:“过来看看吧。”
伊恒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担架上,从来没给过他好颜色的公爹没了声息,狭长的眼睛瞪得很圆,死不瞑目。
应如风没有骗他,为他报了仇。
仇人死了,伊恒却没有畅快的感觉,应如风冷漠的样子让他打心眼里害怕。
他尝试着去牵应如风的手。
应如风抬手避开,从身后的侍卫手中拿过一卷明黄色的圣旨,放到了伊恒手中。
圣旨柔滑细腻,轻轻一摊就会自动展开,伊恒却紧握在手中不敢放开。
“妻主,我那天说的都是气话,我知道错了,别不要我。”
“答应你和你母父的事情朕都做到了。伊恒,我们两清了。”应如风说,“回喀兰去吧。朕会让辛将军护送你。”
“我不要回喀兰。”伊恒想往应如风身边挤,却被侍卫拦住无法靠近,他哭着说,“你在哪我就在哪。我不走。我知道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不要赶我走。我知道我很笨,我会改。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就一次,最后一次。”
应如风最后看了一眼伊恒,他还是跟初来京城时一样俊美,只是没了咄咄逼人的气势,取而代之的是被休弃的人夫才有的凄楚。
“君无戏言。”应如风的声音温柔又冷漠,“你是草原养大的,回到草原上去吧。”
别人的休书是薄纸,而他的休书是圣旨。金口玉言,绝无更改的可能。
伊恒失去了全部的气力,几欲昏厥,被侍卫塞进轿子中,抬上了离京的大路。
天牢最底层,潮湿的木头泛着腐烂的气味。
一盏昏黄的油灯照着来人的脸庞。
苗疆圣子费力地睁开眼睛,恍惚道:“泽寰,你来看我了。”
“圣子。”应如风开口说道。
苗疆圣子脸上的缱绻之意顷刻间散尽,“你来做什么?”
自从应泽寰跟他说过死生不复相见这样绝情的话之后,他整个人都崩溃了,每日浑浑噩噩,连求生的意志都渐渐消磨掉了,只盼着她看在自己快要死了的份上,还能再来见他一面。
应如风道:“朕近来想起很多事。你为了离开苗疆,把许多的小孩子变成毒人,让他们与你换血,清除你体内的蛊虫。圣子,你真够狠毒的。在你眼里除了母皇是人,其他人都不是人吗?”
苗疆圣子嗤笑了一声,“弱肉强食有什么不对?”
“既然你信奉弱肉强食,那就尝尝当弱肉的滋味吧。蓝潇,过来。”应如风扭头对身后的人说道。
“你要做什么?”看着蓝潇从阴影中走出,苗疆圣子浑身都绷紧了。
诡异的笛声伴随着应如风的声音响起,“母皇不在乎你们之间的仇怨,不舍得杀你。可我不是她,我在乎,必得送你下去陪伴枉死的人才行。你说我是你养出来最厉害的那只蛊,那你就好好尝尝反噬的滋味吧。”
一只只不知名的虫豸爬满了苗疆圣子的身体,在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中将他蚕食成了一具白骨。
“你把一切都想起来了。”蓝潇放下笛子,泪眼汪汪地望着应如风。
应如风抱住他,拥入怀中,轻抚着他的后背,“是的,朕想起来了。朕想起了我们相遇的过往,想起了我们在地洞里的时日,想起了我们遇到银子的那个夜晚。对不起,蓝潇,朕竟然把你给忘了,说好要去救你,却没有去,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蓝潇摇头,“这不怪你。没有人可以抵挡忘忧蛊。我也是琢磨很久以后才想到用情蛊与之相对抗,让你恢复记忆,重新记起我。对不起,是我的私心让你不得不忍受情蛊带来的麻烦。”
应如风箍紧怀中之人,舍不得放开,“应该是朕对你说对不起。蓝潇,你帮了朕那么多次。朕却误会了你,还伤害过你。你可以原谅朕吗?”
驶向喀兰的马车上,蜜瓜忧心地劝道:“主子,你吃点东西吧。不然怎么撑得到家?”
伊恒不吃不喝已经两天了,谁劝都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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