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仲春,正午,五月花小区。
陈敞伏在桌上奋笔疾书,左手边写满字的a4纸堆了老高,厨房里老干妈辣椒炒肉的浓郁香气袭来,丝毫不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书桌一侧,《黑洞和弯曲的时空》、《超级杂交水稻育种栽培》、《元素的盛宴》、《果壳中的宇宙》、《,轻而易举抓走所有学生的注意。
秦冰很满意课堂效果,正舌灿莲花,忽地,星眸一寒,踩着黑色小牛皮靴蹬蹬地下了讲台,直奔最后一排。
“卧槽,老许,秦老师来了,快醒醒!”
张星死命推着同桌许舒。
上午的篮球比赛,许舒被曹达明用篮球砸了脑袋,差点打起来。
回到教室后,许舒就趴在了桌上。
张星以为他在赌气,宽慰几句后也没多想,谁承想这家伙竟一觉睡了过去。
转瞬,秦冰已兵临城下,杀气腾腾,张星慌了。
秦冰向来得意自己的教学水平,在她看来,许舒的呼呼大睡就是对她最大的嘲弄。
她蛾眉剔起,“张星,许舒这么睡,你觉得合适吗?”
“啊?”
“被子呢,枕头呢?怎么不帮他备下?”
满堂哄笑。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张星满面涨红,重重一脚跺在许舒脚面上。
许舒吃痛,蹭地起身,偏偏眼皮有千斤重,根本睁不开,身子一软,朝秦冰怀里倒去。
秦冰花容失色,连退几步,饱满的臀部顶住课桌,才没被一米八多,一百四十多斤的许舒扑倒。
“卧槽!”
“沃日!”
“这,这……”
教室里,眼镜碎一地,甚至有口哨声响起。
秦冰羞怒交集,俏脸胀红,重重在许舒腹部掐了一记,紧实的腹肌,弹力绝佳。
许舒眼皮急速跳动,却总也睁不开眼睛。
他清秀的瘦脸搭在秦冰香肩上,秦冰越推,他抱得越紧,并饱含深情地喊道,“妈,别丢下我……”
轰!
教室的屋顶险被掀飞。
“太溜了!”
“这也行!”
“骚啊!”
“……”
十辈子也见不到的热闹毫无征兆地爆发,便是最娴静的女生也看得脸色涨红。
秦冰气得浑身发抖,许舒的力气极大,她感觉自己要被揉散了。
“妈……”
许舒的声音充满了感情和绝望,热泪夺眶而出。
秦冰懵了。
曹达明满面紫赤,提着个凳子冲上前来。
“曹达明,你干什么!”
张星霍地起身,挡住曹达明,抓起水杯,对着许舒的脸浇了上去。
倏地一下,许舒睁开眼来,环视一圈,怔怔半晌,一把推开秦冰,脱口道,“你是谁,我在哪儿?”
“绝!绝子绝孙的绝!”
“彪!德彪的彪!”
“下任梅花话剧社社长不是许舒,我的题目不妨叫《我的议长父亲》。”
“噗!”
“哈哈哈……”
全场笑翻。
张星用力拍着桌子,放肆地冲满脸胀红的曹达明挤眉弄眼。
秦冰也绷不住了,扭过头去,香肩轻抖。
谭副社长的表情逐渐凝固。
曹达明气得鼻子都歪了,恨不得活撕了许舒。
许舒这一搅合,他的优秀中学生名额,怕要泡汤。
关键是许舒整出的“我的议长父亲”杀伤力太大,必定要广为流传。
到时候,谭副社长有心相帮,肯定也要顾忌舆论。
“狗?的,走着瞧。”
曹达明心里发狠。
方校长厉声喝道,“这位同学,你能回答问题就答,不能回答,赶紧坐下,别丢人现眼。”
“校长大人吩咐了,我照办便是。”
重活一回,他的性格变得复杂,既有陈敞的狷狂绝望,又杂糅了许舒的敏感自伤。
便听他慨然道,“所谓走出逆境的人变得沉默,不过是他们破碎了。”
喧闹的教室安静下来。
“……在哲学上有一艘特修……斯之船,说的是有一艘在大海上航行了几百年的船。这艘船能航行如此之久,归功于不间断地维修和替换部件。
只要一块木板腐烂了,它就会被替换掉,以此类推。直到所有的部件都不是原来的部件,这艘船还是原来的船吗?
人在逆境时,就像海上的航船。
会遭遇各种破损,不得不进行部件更换。
经历过绝望无助你会更换依赖这个部件;
经历过朋友的背叛你会更换义气这个部件……”
“这是在阴阳谁?”
张星瞪眼。
“同学的压迫会让你更换情谊这个部件……”
曹达明怒火中烧,“猛虎和野狗之间,有什么情谊!”
“老师的冷漠让你更换上进这个部件……”
秦冰正听得入神,顿时拉下脸来,“这是在内涵我?”
“同僚的倾轧会让你更换真诚这个部件……”
谭副社长和方校长对视一眼,又飞速闪开。
“……凡此种种,还包括不善言谈、缺乏生存技能等等部件。
走过逆境,如同行船到岸,身上的部件都更换一遍后,他会更加强大,更善于汲取资源,更善于生存。
与此同时,他也更破碎了,不再抱有幻想。”
话至此处,许舒握紧了拳头,“因此,他丢掉幻想,准备战斗!”
他说完了,教室里一片死寂,窗外的风吹来,簌簌地翻动无数书页。
“我艹!”
张星怪叫一声,啪啪地拍着巴掌,下一瞬,掌声聚成潮水。
谭副社长一张脸憋着酱紫色。
方校长瞧出不对,喝停掌声,厉声道,“少年人当心怀阳光,少谈故作高深之论。秦老师,这样的学生要重点管教。”
他话没说完,谭副社长冷着脸去了,方校长等人赶忙跟上。
叮铃铃,下课铃响起,秦冰长腿迈动,也出了教室。
“呜吼!”
“小母牛倒立了啊,老许!”
“……”
许舒周围挤满了人,教室外也挤满了来看热闹的,这一堂课六班的动静实在太大。
很快,关于许舒生扑秦老师的传说,如暴风骤雨席卷校园。
砰的一声,曹达明一脚踢飞椅子,冲上前来。
张星蹭地起身,拦在许舒身前,“姓曹的,别踏马找不自在!”
曹达明看也不看张星,指着许舒,“有种放学后在校门口等着,老子弄死你!”
“等你狗?的就是。”
张星咬着后槽牙发狠。
曹达明放完狠话,转身离开。
慑于曹达明的威风,围在许舒身边的人,很快散尽。
张星拍着许舒的肩膀,“把心放肚里,今天就让你知道张爷隐藏的实力。”
说着,他阔步出了教室。
上课铃响,张星没来。
下课铃响,上课铃再响,张星还是没来。
许舒懵了,转问周遭,前排的曹芳道,“张星肚子疼,请假走了。”
许舒目瞪口呆。
放学铃声响起,曹达明率先起身,嚣张地冲许舒勾了勾手指头,行出门去。
曹芳悄声道,“老许,你翻墙走吧,曹达明这牲口,什么都干得出来。上次,他就在校门口,直接把二年级一小子的衣服扒光了,最后也就落了个通报批评的罪过。”
许舒默然,重活一回,被水幕背后的混账欺负也就罢了,还能让一小崽子降住?
…………
菁才高中,秦清办公室。
墙上的挂钟已指向五点半,五点二十左右,老师们便已陆陆续续地下班离开。
秦冰会像往常一样等到五点四十再走,如果桌上的电话铃没响的话。
指针指向五点三十五,叮铃铃……
秦冰迅速抓起电话,一道浑厚的男中音传来,“明天上午去一趟下河村,下河村从人牙子那里买了一对童男女,要祭河龙王。”
秦冰惊了,“活人生祭?治安官是干什么吃的?这事儿轮不上咱们管吧。”
“水里确实有东西,去探情况的两个治安官,一个被拖下水,一个吓疯。”
“明白。”
才结束通话,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娇俏的身影闯了进来,正是秦冰的闺蜜,钢琴课老师苏柠。
苏柠伸个懒腰,浑圆的翘臀坐在办公桌对面的简易行军床上,“还是伱这喝过洋墨水的待遇好,单人办公室,配独用电话,羡慕啊。
不过,最让我羡慕的,还是你今天的艳遇。感觉如何,我的绯闻女主角?”
“要死啊,胡说什么?”
秦冰就知道今天的糗事,肯定传遍全校。
苏柠起身,搂住她肩膀,在她臀后轻拍一记,趴在她肩头,“说实话感觉如何?是不是暗暗窃喜自己的魅力不可阻挡?”
秦冰推开她,“死丫头越来越不着调了。”
“再装就没意思了。”
“我装什么,一个小破孩,脏兮兮的,算什么艳遇。”
“不识货了吧,许舒那小子是粗服乱头遮掩国色。”
“还国色,说得好像你和那小子很熟似的。”
“别忘了现在是我代六班的钢琴课,。
边三轮要驶出沿江大道时,一辆黑色的公羊牌t型车从许舒对面开了过去。
罕见的,许舒对这玩意儿有印象。
他记得这公羊车,去年才在春申投产,甫一问世,就成了城中的绝对宠儿。
前任许舒记忆深刻,但现任许舒对这玩意儿兴趣缺缺,瞜一眼后,不再关注。
边三轮一路疾驰,终于在月上柳梢头时候,抵达了下河村。
明月下,宽阔的蒲河波涛不兴,河道右岸山石耸立,左岸散落数百屋舍。
勉强坚持到一座小岗上,发动机的声音像快要断气。
三人下车,不用段阔海招呼,许舒主动取出工具箱,开始维护。
不多时,两道身影从山岗下奔来,都穿着治安官的绿色制服。
段阔海和秦冰同时从兜里摸出个带别针的铁牌,佩戴在胸前。
那铁牌的款式、模样,和谭副社长的那枚别无二致。
只是段阔海的铁牌有两道竖线,谭副社长只有一道。
而秦冰的铁牌也是一道竖线。
“长官好!”
平头中年治安官行平胸礼,右手抬起横在胸前,他挂着铅制胸牌,两竖。
矮个治安官行的是军警礼,和前世敬礼无二致,胸前无牌。
见礼毕,双方互做介绍。
平头治安官是当地治安室室长,叫晁江。
矮个是才分来的治安官,叫景程。
“介绍情况吧。”
段阔海接过晁江递来的香烟。
晁江继续给许舒分烟,“这蒲河中的河龙王出现,是在五年前。一开始,沿岸的村庄只是丢失些牲畜,都以为是山上的猛兽所为。
直到一头在河边饮水的老牛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拖进河里,才轰动了整个下河村。
后来,村里组织祭祀,但没用,不但继续丢失牲口,还开始出现人口失踪。
直到三年前,下河村在河对岸建了一座龙王庙,下河村才又风平浪静。
一周前,治安室抓获一伙人牙子团伙,一个人牙子交代说,三天前,他们卖给下河村一对五岁龙凤胎。
我们派人去下河村找村长杨顺国交涉,杨顺国死不承认。
得亏小景机灵,通过蛛丝马迹在一户农家找到了被拐儿童,小景率三名治安队员营救时,被杨顺国率众围困。
我率众支援,杨顺国反抗激烈,全体村民群起而攻,为怕激起民变,我们只好退走。
后来通过走访,得知下河村每年都会找人牙子买来童男女,投入蒲河中,献祭河龙王。”
“混账!”
秦冰俏脸煞白。
段阔海大口抽烟,“听说有治安官被拖下河?”
晁江脸色一黯,“撤退之后,我派了普法队伍,下到村里宣传。参加普法的小赵,根本不信有什么河龙王,非要破除村民的迷信思想。
他亲自示范,跳进了河里。一道巨浪涌来,再没小赵的踪影。这下,村民们不更不信我们,非要献祭童男女,时间就定在这两天。”
段阔海踏灭烟头,“你们是什么想法?”
晁江眼神变凌厉,“事已至此,说服的路肯定走不通,只能用强制手段。下河村是大村落,有五百多户,青壮有一千多人。
人人都对河龙王敬畏到骨子里,靠地方治安力量,肯定解决不了,恐怕只有出动镇军。”
段阔海摇摇头,“出动镇军也难免流血冲突,就是救出被拐儿童,河里的东西不解决,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是这个道理。”
晁江很愁。
“小秦,你什么意见?”
秦冰还在为被献祭的童男女痛心,摇摇头不说话。
“晁室长,我能不能问几个问题?”
许舒合上工具箱,站起身。
“瞎掺和什么?。”
秦冰瞪他。
“这位是?”
晁江好奇地打量许舒,没发现他的胸牌。
段阔海道,“他是这次行动的后勤保障员小许,小许,你什么问题尽管问。”
许舒道,“晁室长,就从来没有人见过河里那东西的真容?”
“这个不得而知,可能下河村有人见过,但他们个个讳莫如深。”
“你说以往也有献祭,那献祭后,那东西真的没再为祸过下河村?”
“确实如此,不然下河村的百姓也不会把献祭,看得比天大。”
“那东西有上岸活动的能力?”
“有,上次我率众行动后,次日,三间屋舍倒塌,死两人。”
“奇怪。”
“怪在何处?”
“试想,那东西单纯是为吃人,凭它的能力,有必要靠献祭?直接上岸抓人就是。”
“也许它不吃短期,吃长期,靠捕食,只会让村民们远离此处,要求献祭,更为长久。”
“不合理。以它的食量,一年献祭一对,填牙缝也不够。何况,它也犯不着考虑长远,蒲河绵延六百里,周边村庄何止数百。”
段阔海点点头,“小许说的有道理,那献祭的意义何在?”
许舒道,“这个应该问第一个想到献祭主意的人,我总觉得那东西要献祭不是为吃肉。”
晁江连拍大腿,“许老弟分析得有道理,那东西压塌屋舍,压死了人,没碰尸体!”
“方不方便带我们去塌房现场看看?”
许舒进入角色很快。
前世他背的包袱太重,除了苦读就是苦读,第一次参与如此惊险刺激的行动,让他血脉偾张。
晁江道,“这得问小景,他对那边的情况掌握更详细。”
景程道,“塌房现场离蒲河不过三四十米,因为屋毁人死,临近两家也吓得搬走,只要小心些,不惊动村民,应该没问题。”
段阔海取出饼干、罐头,几人做简单的补充后,朝塌房现场探去。
朗月高悬,蒲河上风波不兴,一行人悄然潜行,半个小时后,抵达塌房现场。
一番侦查后,段阔海沉声道,“毫无疑问,这三间房屋是被巨力摧毁的,足见那东西有超越熊虎的伟力”
晁江道,“它应该有庞然的身躯,田里碾出像石磙一样的痕迹。”
“若是水蟒,但有记载的水蟒也决不能有这么恐怖的身量,难道是传说中的水蛟?”
秦冰蛾眉紧皱。
众人后脊一阵发凉。
许舒道,“不是蛟龙,也差不多了,至少它有近似人类的智慧。
诸位细想,这东西单纯为了进食,吃牛吃羊,不比人合适?以他的体量,吃牛羊总比吃人管饱,可它偏要让献祭童男女。
而且一年只献祭一次童男女即得满足,像在遵守某种禁忌。
最有意思的是,它的要求,这里的村民或者村长能准确领会。
那它到底是用什么方式,将它的要求通报给下河村的?
除此外,晁室长他们上次来过后,这里便开始塌房。
显然,这是那东西给下河村村民的警告,要求下河村阻止官方力量干涉。
以上种种,无不说明了它有不俗的思考能力。”
得出这个判断,许舒不仅不怕,反倒心血涌动,仿佛在推开新世界的大门。
“这,这,这不是妖孽么?”
景程忍不住哆嗦。
“那边的水泥地是做什么用的?”
许舒指着河边的一处水泥地平问。
晁江道,“那是献祭台,童男童女被锁在笼子里,从那处沉入水中。”
“锁在笼子里?”
许舒心念电转,“龙王庙在什么地方,离这里多远?”
晁江指着河对岸黑沉沉的山脊,“就在那边的两处崖壁之间,离献祭台大概小一里路。”
许舒道,“你们的人去龙王庙里看过?”
“看过。”
“敢过河?”
“自然不敢,绕的远路。”
晁江道,“案发后,我派小景几人绕远路到对岸,攀到龙王庙旁的山壁上,向下窥探过。小景,你说说当时的情况。”
景程道,“当时我们攀上崖壁,生怕那东西就藏在崖下,不敢下到庙里,只躲在高处打望。
那龙王庙就建在两崖壁中间的半亩大的一块青石上,青石上长满湿苔藓,通过屋顶的气窗,并没看到那东西的身影……”
“嗷!”
河面忽然传来巨大的啸声,仿佛象鸣。
紧接着,河心掀起一道一米高的水墙,水墙快速朝这边驰来,飚若箭矢。
“不好,被那妖孽发现了。”
晁江双腿打颤。
段阔海不退反进,冲上祭台,冷峻地盯着那道水墙。
岂料,那水墙忽然调转头,转瞬消失不见。
“好快!”
许舒眼睛一亮。
“又是那帮绿皮狗……”
“跟他们拼了,不让咱活,谁都别活……”
无数火把在村口聚成火蛇,快速朝这边游来。
“不好,几位长官,你们先撤,我和小景殿后。”
晁江急声催促,已取出配枪在手。
段阔海沉声喝道,“小秦,你带小许先走。”
许舒正要撤走,秦冰取下背包打开。
就在这时,身后的山坡,也有火把大军朝这边游来,前后合围,哪里还走得了?
夜风凛凛,呼啸四起,数百火把照得夜空恍如白昼。
一个五十来岁的国字脸分开众人走了出来,正是下河村村长杨顺国。
“老杨,你要干什么?暴力抗法,你可知道后果?”
晁江厉声喝道。
扑通一下,杨顺国跪倒在地,“晁室长,好话赖话,我都说尽了。求求你发发慈悲……”
晁江被杨顺国的新花样弄了个措手不及,死活将他扶起,“老杨,生人活祭,犯的是国法,岂是我要为难你们?”
杨顺国站起身,眼神变得狠戾,“晁室长,人都活不下去了,谁还怕什么法。我只知道一点,谁不让咱下河村几千口子活命,咱们就以死相拼。”
“以死相拼……”
上千青壮吼啸如云,一个个火把如魔狂舞。
砰,砰,
晁江鸣枪示警,稀疏的枪声根本压不住上千人吼啸。
上千村民热血上涌,包围圈逐渐缩小,眼见局面就要失控,一道清丽的身影越过许舒朝前行去。
幽幽月华下,她道袍飘飘,拂尘如雪,风姿绰约,宛若玉真临凡。
但见她轻扬素手,两道黄符洒出,绕着她周身旋舞,她轻甩拂尘,一道气旋生出,脚下的灰尘、衰草,纷纷荡开,连带着四周的火把也被吹得明明灭灭。
又听她朗声吟道,“华表千年一鹤归,凝丹为顶雪为衣。星星仙语人听尽,却向五云翻翅飞。”
乡野村民哪里见过这等神仙玉人,当即就有人跪地叩头,拜起神仙。
杨顺国傻眼了,本来不管晁江说什么,他也要驳回的。
但这女神仙的出场,实在太挑战他的认知极限了,一下子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晁室长,反正话我已经说尽了,您看着办。”
丢下这句话,杨顺国带着数百村民撤走。
“您,您是秦长官吧?”
望着那神仙玉人,景程结结巴巴问道。
“是我。”
女神仙微微一笑。
景程瘦脸通红,满眼仰慕。
“若不是秦长官,今日还真不好收场。”
晁江一脸庆幸。
“小许,你怎么看?。”
段阔海看向许舒。
小许早看傻了。
段阔海拍着许舒肩膀,笑道,“不过一个戏法,看把你吓的。”
许舒心里有谱,戏法和魔法,他还是分得清的。
他镇定心神,道,“适才那东西鸣叫,显然是在通知下河。
我们的到来,一定会引起那东西的不安,他必定还要借下河村村民的势,来赶我们。”
段阔海点点头,“我也这么看,晁室长,你先回去,明天一早,带上治安室的全部力量,到此集结。”
晁江领命离开。
段阔海,秦冰,许舒返回停摩托车的小岗,三人在岗下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架起篝火,分食饼干充饥。
吃完,秦冰裹着一张毛毯在篝火边睡了。
朗月当空,河风凛冽,许舒抱着腿烤火,忍不住道,“段哥,您和秦老师,到底是哪个部门的。”
段阔海笑道,“知道多了,对你不是好事。今天的事你就当一段奇妙的经历,过去了,就赶紧忘掉,赶紧睡吧。”
说着,段阔海将最后一张毛毯扔给许舒,又往篝火里添了柴,席地而睡。
许舒碰了钉子,却越发好奇,到底折腾一天了,想着想着,他也沉沉睡去。
“滚!”
秦冰翻身坐起,星眸赤红。
许舒和段阔海翻身坐起。
天已大亮,铅云低垂,悲风呼号,沧浪涌起。
“可是妖梦入怀?”
段阔海问。
“伱也是?”
秦冰惊道。
段阔海点头,“那孽畜在梦里威胁让我们离开,想不到祂竟有托梦奇术。”
许舒惊道,“原来是用托梦的手段,和下河村沟通。”
“必是如此。”
秦冰取出发带,将如瀑墨发扎起。
段阔海皱眉,“力大身强,智慧出众,还有托梦邪术,麻烦了。”
许舒沉声道,“为何那妖孽不托梦给我?瞧不起我?”
“别这样想,也许是你与众不同呢。”
段阔海拍拍许舒肩膀,朝河岸走去。
三人取河水简单洗漱一把,晁江率领景程在内的六名治安官骑着自行车赶到,其中三人佩了枪支。
晁江给三人带了早餐,香气扑鼻的葱肉大包和热气腾腾的大米粥入腹,一夜的寒气驱尽。
众人正说着话,忽听鞭炮炸响。
村口,一条蜿蜒的队伍如长蛇探出一个头来,领头的正是杨顺国,他头上戴着黄纸扎成的鹿角,肩上披着蓑衣。
他身后一溜男性村民皆作此打扮,两队把人头上高举匾额,匾额上尽是赞颂河龙王的美词。
在队伍的侧面,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戴着高高的白色帽子,手里持着一杆白幡,如吼秦腔一般地唱着,“天地开张,日吉时良,黄吉开张运,祭龙大吉昌;日出东方一片红,献上仙童祭神龙……”
队伍中央一米高的铁笼里,两个身着红衣的孩童安静地坐着,手里拿着个大白馒头,一边吃着,一边用懵懂的眼神好奇地打量四周。
“造孽!”
秦冰眼圈泛红。
“上车!”
段阔海怒吼一声,“小许,你来开,我不喊停,你就拉完油门,往前冲。”
“好嘞!”
许舒跨上车来,一脚踹响边三轮,段阔海一个弹身,跳进挎斗。
亢亢亢,边三轮冲下岗去。
“跟上,跟上,苏老大交代过了,这两位若是有失,咱们都得扒了这身皮,回家哄孩子去。”
晁江取出配枪,顶上枪膛,怒吼着说道。
景程惊声道,“县里的苏社长?他也惊动了?”
“除了他,还能是谁。”
几名治安官悚然,急急跟上。
边三轮冲到三百米开外,献祭队伍停了下来,杨顺国一挥手,数十青壮手持儿臂粗的木棒,顶在队伍最前列。
在他们身后还有数百青壮,持拿农具,严阵以待。
“这是我们的私事,还请长官们不要干涉,龙王一怒,玉石俱焚……”
杨顺国高声喊道。
没有人回应他,边三轮也不减速,迎着献祭队伍撞去。
“刹车!”
边三轮冲到三十米外,段阔海高喝一声,从挎斗上高高跃起,如一只大鸟,滑翔着冲进了木棒阵中。
许舒一个急刹,背后传来惊人的弹力。
秦冰玉面飞红,玉指探向许舒腰间,许舒立时龇牙咧嘴。
十几个村汉一拥而上,将边三轮死死围住,啪,啪,啪,不远处枪声大作,晁江等人赶到。
“不管车上的,拦住那个会飞的。”
杨顺国高喊。
却见段阔海如大鸟一般,踩在一众乡农的肩头,在人群中跳来跃去,每一次跨出,都在两米开外。
“爵士的棺材板啊。”
许舒眉飞色舞。
只见段阔海飞身而下,猛龙过江般扑到铁笼前,抢过一把扫帚,指东打西,数十青壮,转瞬被他打翻在地。
“力量,速度,准度,远远超出了常人的极限,这不是功夫,是神功啊。”
许舒热血沸腾。
“不要命的就上来。”
段阔海虎吼一声,阔步上前,挡在他身前的青壮们纷纷后退,眼前这个战神一般的男人,实在超出他们的认知。
“让开。”
杨顺国高喝。
青壮纷纷散开,铁笼露了出来,八个老妪背靠着铁笼站成一圈,双手死死握住铁栏。
段阔海怔住了,“你们要干什么,自家儿孙是人,别人家的孩子就不是人?”
他再是暴怒,也绝不会对这群老妪下手。
一个白发老妪跪下来,“官长,我们没办法啊。若不献祭这河龙王,死的是下河村数百孩童。
官长倘若要救人,我们几个老不死的,只能死在官长面前。若官长不平,只要献祭完成,我们几个老不死的,愿意投河自尽,官长慈悲啊……”
下河村村民如倒伏的麦子,跪下一片。
杨顺国走上前来,慨然道,“长官,非是我等不畏国法,倘国法能庇护我等,我等也绝不敢行此禽兽之事。”
段阔海沉默良久,慨然道,“交出献祭的孩童,下河村的事,我管到底。”
“先前来的治安官也这么说,后来他沉入水中,再也没来。我下河村因此又丢牲口十三头,毁房三间,死人两个。”
杨顺国指着涌动的蒲河,“以前我们信官家,但官家庇护不得我们,我们没得选,现在只信这河龙王。
长官要带走两个献祭孩童,不是不可以,贱民只有一个条件。”
“你说!”
段阔海万没想到进了死胡同的局,还有转机。
杨顺国遥指许舒,“除非用开车的那个后生来换这两个孩童,除此外,我下河村便是玉石俱焚,也决不放弃献祭。”
段阔海懵了。
许舒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没从摩托上摔下来。
秦冰也目瞪口呆。
段阔海咽了咽唾沫,“既要换,换我便是。”
“只换那后生。”
杨顺国道,“离吉时还有半个小时,长官快些决定。”
段阔海长叹一声,分开众人,朝边三轮走来。
不等他近前,许舒翻身下车,夺路狂奔,生恐段阔海追来。
他是来探查诡异的,不是来献祭小命拯救世界的。
跑着跑着,许舒发现段阔海并没追赶,他停下脚步,掉转头,见段阔海呆呆立在原地。
他赶忙转过头去,脑海中有一道声音,“别踏马跟我演,别人的命是命,老子的命也是命。除了至亲至爱,老子还没圣母到和陌生人换命。
不换,不换,又不是我杀的,人死了,和我无关。世上受苦受难的多了,我凭什么要心软。”
他一步步走得极快,像是要逃离。
走着,走着,脑海里总是不停闪回两个稚童慌张懵懂的眼神,终于,他走不动了,脑海里声音又续上了,“不,不,我这绝不是同情谁。我完全是为了打入段阔海和秦冰中间,我这样走了,那个才掀开一角超凡世界,便要对我关上大门了。
是的,我只有这样了,拼一把吧。都说了,不是怜悯谁,该死,拼了,拼了……”
他咬紧牙关,终于定住脚,转过头来。
轰!轰!
发动机轰鸣,由远及近,吱呀一声刹停,段阔海一巴掌拍在许舒肩上,“好小子,危难之处见豪雄,你比老子当年强多了。”
许舒摆手,“别踏马给我灌鸡汤,我不想当什么豪雄,我想活着。”
“你放心,我死了也不能让你死。”
许舒摆手,“段队,我只问一句,如果在岸上,你可能收拾得了那孽畜?”
他对段阔海的实力有信心,昨夜段阔海在岸边叫嚣,河里那东西都没上岸,足见那东西对段阔海的忌惮。
段阔海眼睛亮了,“若真能把这孽畜诱上岸,我能活剐了祂,老弟,你有什么办法?”
秦冰也紧紧盯着许舒。
“办法还在想。”
说完,许舒迎着杨顺国走去。
秦冰气得跺脚,“都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
段阔海望着许舒的背影,感叹道,“好苗子啊,这心理素质,比我当年强。”
杨顺国拦住许舒,“后生,你什么意思?”
“村长,你要我的命,难道还不让我见见我的埋骨之所?”
“怎么是我要你命……”
杨顺国还待分辩,许舒阔步朝铁笼子走去。
“快,快,把孩子弄出去,看好喽。”
杨顺国高声喊道。
许舒来到铁笼子边,两个幼童已被转移。
整个笼子用小拇指粗细的钢筋焊成,焊接处成色很新。
笼子底部,焊接了一块生铁,半指厚薄,蒲扇大小。
许舒绕着铁笼子行走,目光其实都在瞄锁孔,绕行两圈后,他掉头离开。
杨顺国急问,“后生,你改主意了?”
“容我交代后事。”
“这……行吧,时间不多了,你快些。”
许舒离开,有村民悄声道,“村长,这小子看笼子是假,看锁头之真,只怕想私藏工具,破笼而出?
要我说,还是献祭那俩小孩合适,不会出幺蛾子。我就想不明白了,龙王上仙为何偏偏要那小子。”
杨顺国叱道,“龙王的仙意,也是你能揣测的?
这后生若真动开锁的心思,只能是打错算盘。就是给他钥匙,沉在水中,这锁也难开。
何况到了水下,有龙王在,他不会有任何机会。
哎,可惜了。”
许舒回到边三轮旁,快速取出工具箱,捡了两根细铁丝,一把改锥,笼在袖中。
秦冰忧心忡忡,“人在水里,阻力重重,这玩意儿开不了锁头的。”
许舒不解释,叫来景程,“景哥,从这里赶到龙王庙上的崖壁要多久?”
景程道,“能过河的话,不要十分钟。
若是绕路,至少三个小时。”
许舒道,“过河不可能,那妖孽敏锐惊人,只要下水,肯定会惊动他,只有绕路。”
段阔海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那孽畜会拖着铁笼子返回龙王庙?”
景程道,“我曾爬上龙王庙盯上的崖壁偷看,龙王庙空空荡荡,那孽畜并不在那里盘踞。”
许舒道,“平时不在,今日一定在。
试想,那家伙要吃人,犯不着又是献祭,又是铁笼子的。
祂要的是活人,拖进龙王庙还活着的童男女。”
众人都惊诧地盯着许舒,以为他大白天说胡话。
许舒接着说,“昨夜,我们去了塌房现场,我观察了献祭台。
那处地势太陡,泥洼遍地,若站在下河村村民的角度,那里是不适合修建祭台的。
只能说明,祭台的位置是那妖孽选的。
很容易观察到,祭台的位置是河岸到龙王庙距离最短的点。
显然,那孽畜是希望用最短的时间,将铁笼子拖回龙王庙。
昨夜,段长官冲上献祭台,惊了那孽畜,那孽畜遁走。
那阵势,那速度堪比真龙王。
以那样的速度,那孽畜从献祭台赶回龙王庙,绝不会超过一分钟。
而且,那孽畜未必用了全速。
因此,即便多一个铁笼子,那孽畜多半也能在一分钟内,赶回龙王庙。”
晁江惊道,“人在水里,一分钟多半不会淹死,拖回龙王庙,的确还能活着。”
段阔海一拍巴掌,“原来如此,我就说铁笼子上为何有个巨大的铁柄,原来是方便那孽畜咬合用的。”
秦冰蹙眉,“我有个问题,既然那孽畜要活的童男女,为何不直接让杨顺国乘船送去龙王庙,何必又是铁笼子,又是献祭?”
“为了营造神秘感!”
许舒道,“那孽畜每年要一对童男女,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单靠杨顺国一个村长,上不足对抗官府,下不足平息民意。
而用这种祭祀手段,让下河村村民亲眼目睹河龙王的存在,恐惧和神秘足以将下河村村民意志凝聚成钢。
如此,这丑恶的献祭,才能持续地办下去。”
“这小子真叫人刮目相看。”
秦冰暗道。
段阔海大手一挥,“事不宜迟,方向既已明确,咱们各自行动。小许,待会儿你负责拖住杨顺国,剩下的就交给我们。
你放心,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
“赶紧呸了,都这会儿了,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许舒撇嘴。
秦冰摇头苦笑,取出一枚杏黄符,交给许舒,“你贴身藏了,说不定能用上。”
“我也有东西给你。”
只见许舒取出一个破旧的钱包,拣出六个银元,若干纸钞,一张张仔细清点完,“一共六元三角五分,大家都看清楚哈,帮忙做个见证。”
随即,把钱塞回钱包,朝秦冰递来。
秦冰接过钱包,哭笑不得。
交待好最重要的财产,许舒转身离开,想吼一嗓子“风萧萧兮”,喉咙干得厉害。
人质交换进行得很顺利。
杨顺国足够小心,非等到许舒进了笼子锁死,并将铁笼转移到后方,才肯交出两个幼童。
接走幼童的是两名治安官,段阔海,秦冰、晁江,景程等早已不见踪影。
目送两名治安官离开,杨顺国提起的心才落回肚里。
忽地,下河村两千多村民,不分老幼,都冲许舒跪了下来。
杨顺国也跪了下来,“后生,你是好人。我们也实在是没办法,你要恨就恨命吧。你放心,你死之后,我们一定为你建祠祭祀,世代香火供奉不绝……”
许舒端坐笼中,“香火供奉就免了,有一事,我得提前知会你们一声。昨天的那位女法师你们也见了,她是真正的得道高人。
适才我去交代后事,主要是向她咨询死后之事。
法师说了,午时前死,我怨念深重,难以转世投胎,必定化作厉鬼,在下河村纠缠不休……”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嗡嗡。
被河龙王和献祭活动教育了好几年,下河村上上下下,对神神鬼鬼那一套,信若圭臬。
尤其是秦冰先前展现的得道高人风范,村民们记忆犹新。
她的话,众村民不敢不信。
“不行,决不能误了吉时。”
杨顺国斩钉截铁地拒绝。
“村长,凡事别做绝了。不管怎么说,我是为了救那两孩子,不得不以命换命。
我今日身死,只想转世投胎,这么微末的要求,你都不答应?
既如此,我死在此处就是了,也犯不着你们投我下河。”
说着,许舒取出那把改锥,锋利的尖头,死死抵在自己脖颈处。
这下,不止杨顺国慌了,村民们都嚷嚷起来。
“冷静点,你千万冷静,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杨顺国急得就差手舞足蹈了。
两个孩童已经放走,若许舒真一个想不通,死在岸上,没了祭品,那就全完了。
“行行,答应你,答应你……”
杨顺国急得跺脚。
随即,他引着几个心腹离开,商量着怎么破局。
商量来商量去,都没好办法。
现在,那铁笼子反成了许舒的保护伞,隔着笼子,想突然下手,控制许舒都不行。
局面僵持,不知觉,吉时已到。
炮声没响,河心忽然爆出一个巨大的漩涡,紧接着,激昂的象鸣声传来。
湖心异象一生,下河村的村民们立时做了鸟兽散,只剩二三十死硬份子守在原地,皆面生惧色。
杨顺国两股战战,来到祭台上,高声说着献祭没立即开始的缘由。
“不止能托梦,还能听懂人话。”
许舒轻声嘀咕。
杨顺国说完,河心异象立时消失。
“老几位,别这么站着了,坐着聊会儿吧。”
许舒放下改锥,冲杨顺国等人招呼道。
杨顺国一干人心事重重,哪有聊天的兴致。
许舒不再劝,自顾自道,“实不相瞒,我这次自愿换两个孩子,是为自己挣一桩功德。女法师说了,祭神者,神必济之。
我这辈子潦倒得狠,没什么指望,但这次的功德,足够我下辈子过上好日子,法师还说……”
下河村上下,最信鬼神之说,他这话匣子一打开,杨顺国等人听得入迷,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弛。
有那定力差的,还跟着聊起来。
时间就在这“你一言,我一语”中,缓缓流逝。
“……照小兄弟这么说,被献祭是天大的好事。
若我被献祭,没准下一辈子我也是个地主,最差也得是村长啊。
村长,实在不行,要不我去献祭河龙王吧。”
一个粗壮的疤瘌汉子悄声道。
杨顺国朝他屁股就是一脚,“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你踏马也配?”
就在这时,河心凄厉的鸣响再度传来。
杨顺国奔上祭台,从怀里取出一块老旧的链式怀表,对着河心高声喊,“就差半小时了,您老再忍忍。”
河心再度恢复平静。
杨顺国坐回笼子边,着急地看着许舒道,“后生,那法师是哪座道观的,你说她修的那个九阴真经,真的能生儿子?”
许舒正色道,“我听法师说过一句,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许舒正说着,杨顺国等人全现出死灰色,瞳孔放大。
许舒心里咯噔一下,阵阵阴寒气从后背袭来,他缓缓转过头来,只见一个磨盘大的蟒头竖起在三米开外,一对阴冷的三角眼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巨蟒虽紧闭着嘴巴,依旧有扑面的腥臭传来。
巨大头颅阻碍了视线,他根本看不见祂全部身量。
“这也太,太逆天了吧。”
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此刻,这恐怖的怪物当前,他心中已慌乱如麻。
“吼!”
祂满是黏液的嘴巴张开,露出匕首般尖利的獠牙,喷出腥臭的“飓风”,许舒整个人被吹得贴在笼壁上,改锥也脱手飞出笼外。
祂一口咬住笼子衔接的那块生铁,调转身子,朝河中扑去。
巨大的蟒头几乎贴着铁笼,阴冷的三角眼死死凝视在许舒身上,仿佛带着人类的情绪。
许舒不停地给自己心理暗示,同时也在观察祂。
直到入河,许舒才看清祂的全部身量。
祂长达二十一米左右,身形如水桶。
他记得,前世有记载的最长的森蚺,也才十五米,身形的粗壮程度,更是远远比不上这条。
如此体量再加上灵智、邪术,和一条蛟龙也没多少差别。
段阔海扛得住么?我是不是在作死?
咕嘟,咕嘟,发散的意念很快被侵入嘴巴的河水击散。
他赶忙闭住嘴巴,调匀呼吸,双手紧紧抓住笼壁,任由祂拖着自己在河中劈波斩浪。
水流的冲刷,让许舒通身皆痛。
紧接着,胸腔又传来火辣胀痛,耳膜也剧烈蜂鸣。
时间仿佛过去一年,直到许舒眼前出现幻象,鼻腔终于再度吸入空气。
他张开嘴巴,贪婪地呼吸,同时也睁开眼来,打量四周。
“这就是龙王庙,这也太简陋了,就是个建在大青石上的一间大破房子,嗯,那是什么。”
许舒盯着房屋正中那个半米多高的水泥墩子,只觉这玩意儿出现在此处,很是突兀。
他正沉思,祂猛地一甩头,铁笼子飞起,正砸在水泥墩上,摔得许舒眼冒金星。
与此同时,一堆废铁被铁笼子撞飞,砸落在地。
许舒定睛看去,那堆废铁中夹杂着两具干枯的尸骸,仔细一想,哪里是什么废铁,分明是一个被压扁的祭笼。
瞬间,许舒想明白了,“这孽畜要的不是活人,而是活血。这水泥墩子,就是一座简易祭台。”
他压住恐慌,打量祭台,只见一条几乎规则的深褐色的印记,从台面一直蔓延到地面,在一个微微坟起的地方收尾。
他暗叫怪异,连人带笼一起压扁,血液流溢,应该是发散的,不可能有这一条规则的血迹。
“莫非那坟起处藏的东西,有吸附血液的能力,才导致了这条规则印记的产生?”
许舒才窥到关窍,祂巨大的尾巴已高高扬起便待砸落。
“等等!”
许舒惊呼。
祂扬起巨大的头颅,悬在半空,血红的三角眼中满满的蔑视。
“道兄,你费尽心机,让我换了那对童男女,你要什么,我知道。我要什么,道兄伱未必知道。”
许舒貌似镇定,心中已万鼓同擂。
许舒千算万算,没算到这妖孽亲自下场,把自己拖进水中。
距离景程说的三个小时,至少还差半个小时,可眼前这孽畜要他性命,只在瞬息之间。
不待祂给出反应,许舒飞速接道,“道兄可知我为何非要等到正午,才肯让他们将我丢入河中?
道兄可知我为何答应以身替那俩孩子,天下岂有不怕死之人?
道兄可知你因何无法侵入我的梦中?
道兄,机缘已至,切勿错失。”
一套连招,祂猩红的眼睛第一次现出迷惘。
忽地,它头顶的一个肉瘤忽然分出一道黑气,直扑许舒。
黑气才击中许舒,倏地退回,险些溃散。
许舒想起一事,取出秦冰赠的那枚杏黄符扔在地上。
黑气再度扑来,许舒脑海中多了一道意念,“你到底是何人?”
它选中许舒,正是因为祂无往不利的托梦秘法,竟对许舒失效,因此祂怀疑许舒是传说中的灵体。
“同是求道之人,道兄何必刨根问底。”
“你不是官府的人?”
“我辈志在参修大道,如何肯自甘堕落,为官府鹰犬?我不过是听说了道兄的存在,才和他们混在一处。再说官府的鹰犬,又岂会舍己救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道兄勿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我坚持正午献祭,其实是想逼道兄现身,看道兄是否畏惧正午烈阳,以此,考教道兄的实力。
现在看来,道兄的实力不俗,令我满意。
我肯以身相替,不为救人,只为和道兄一会。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为的就是遍寻道兄这样的存在。
至于道兄因何不能侵入我梦中,这是我的秘术,不能告诉道兄。
总之,若我连这点本事也没有,就不配来见道兄,谈这桩生意。”
“生意?”
祂完全弄不清许舒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偏偏觉得许舒的话句句在理,让祂不由自主生出探究的欲望。
“我给道兄说个故事吧……”
“给你一分钟。”
许舒暗暗着急,拖延大法要失灵了,“道兄何必着急,如果我的故事不能让道兄满意,道兄取我性命就是。
何况,蒲河近在咫尺,道兄进退自如,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也罢,我就给你时间,看你耍什么花招。”
“三年前,我到过这么一个国家,那里有铁龙可以在一夕之间,运载千人到数千里之遥,有铁鸟可以运载数百人,一夕飞越万里苍穹……”
许舒描述的是地球见闻,他文采不错,祂听得入神。
铺陈地球见闻近五分钟,祂渐不耐烦,许舒赶忙转上正题“……剑阁山上有一妖僧,修炼多年,卡在瓶颈,非要频繁盗取处女玄阴,才能功成。
为此,妖僧不惜铤而走险,频频入室采香窃玉,结果被官府鹰犬击成重伤,幸得我所救……
经过我的点拨,他化作术士,来往于富贵之家,获得极大名声,有豪富者在剑阁山上,捐修寺庙一座。
妖僧卖弄手段,俘获无数信众,寺庙香火日众,信徒渐多。
那时,妖僧已无须再去盗取玄阴,有的是妖女娇娃愿意和他修欢喜禅。
妖僧为答谢我,传我一套秘术,道兄入不得我梦境,便是这般缘故。”
“这和你说的生意有什么关系?”
祂口中喷出白息,已按捺不住要拍死许舒。
许舒忙道,“故事里的妖僧之路,就是我要和道兄谈的生意。”
祂怔了怔,扬起的巨尾缓缓落地,越想越觉有搞头,“你的意思是让我效仿妖僧,可我这等体量,如何能入得富贵人家宅第。”
许舒道,“妖僧有妖僧的路,道兄有道兄的路,且道兄前半段路走得不错,比如慑服下河村村民,又比如修建这龙王庙。
但后面的路走窄了,献祭和恫吓怎能比得过朝供和信仰。
依我之见,道兄要做的是施展本事,惠泽乡民,再时不时给富贵之家托一托梦。
随着时间推移,口口相传,龙王庙的香火还怕不盛?
只要香火旺盛,扩建龙王庙易如反掌?
扩建之后,庙宇广大,香客众多,银钱广进。
有此为根基,道兄收一二乡民为腹心,何处买不来几个童男女?
如此操作,上下无碍,乡民不告,官府不究,才可持之久远。”
祂听傻了,翻来覆去地想,都觉得许舒给出的办法,比自己弄出的献祭高明十倍不止。
“这真是个天生的坏人啊!不行,和这样的坏人打交道,我会不会太危险?”
祂忧心忡忡,但又拒绝不了许舒描绘的美好愿景,又传出意念道,“你想要什么?”
许舒微微一笑,目光悠远,“我曾经拥有过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
金银钱财,功名利禄,于我如浮云。
道兄应该懂我。”
祂暗道,“原来是想要托梦秘法,可惜,纵我想传,你也学不会。”
祂传出意念道,“这个简单,只要你助我成事,我自不会亏待你。”
“终于忽悠瘸了。”
许舒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当务之急,是要应对官府的进剿。不过有我运作,道兄无忧。只是道兄得暂避风头,等风声过去,咱们再按部就班。”
他看得出来,祂有人类的智慧,但绝不属于老奸巨猾那一拨。
眼下,祂已被忽悠瘸了,许舒觉得犯不着让段阔海来硬拼,能设的局太多了。
他正要催促祂先撤,扑通一下,庙顶多出个大窟窿,段阔海临空跃下,高声叫道,“好小子,吓死我了,还以为你死了呢。哈哈,把心放肚里,剩下的我来摆平。”
便见他持一根丈八长矛,凌空激射祂。
祂狂怒,巨尾一甩,誓要把许舒拍成肉泥。
许舒闭目待死,恨极了猪队友。
段阔海长啸一声,掌中长矛一扫,抢先一步,扫开铁笼。
随即,段阔海身子如按了弹簧一般,原地拔高三米,长矛凌空扫出,正中祂的巨尾。
他一个卸力借力,高高跃起,跃上祂的阔背。
祂剧烈地扭摆身躯,段阔海却似长在他身上,任凭他如何要摇摆,始终无法摆脱。
整个龙王庙被撞得剧烈摇晃,断石乱飞。
祂见甩不下段阔海,开始满地打滚,这下,段阔海不得不抽矛而出,腾空再上。
段阔海避开扑击,出手如电,一连在祂庞然的身躯上,刺出五六个血洞。
祂狂吼不绝,知道奈何不得段阔海,怨毒无比地盯一眼许舒,身躯一摆,朝河中扑去。
庞然的身躯,游走极速。
砰,砰,几个陶罐落在庙门前,大量黑色火油流了一地,蔓延至河岸边沿。
嗖,一支火箭射中火油,顿时腾起冲天大火,挡住祂去路。
祂天性畏火,不停后退,段阔海挺矛杀来,祂竟克服生物本能,硬是朝着火海冲去。
噗,噗,长矛又在蟒躯上钻出数个血洞,祂还是拖着烧着的身子,冲进蒲河,掀起滔天巨浪。
段阔海急得腾身而上,要跃过火海,扑入水中。
那祂竟不逃走,腾起巨大的头颅,怒视着段阔海,似在等他来战。
“段队,不可。”
许舒疾呼,“这孽畜身体庞大,在地上看似行动快捷,实在不是他的全部实力。在水里,能借浮力,祂比在岸上灵活十倍。”
段阔海立在汹汹烈火边上,愤恨不已。
就在这时,那祂竟然张开嘴巴,吐出结结巴巴的人声,“我…要……你们都……下来……受死,若……是不下,我屠尽……下河……村……”
“这是气得开始说人话了?”
段阔海惊愕不已。
许舒道,“蛇类没说话的器官,这是气波震动水波,模拟出的声波,这孽畜会的挺多。”
“还聊,段队,得通知下河村紧急疏散。”
一根绳子从屋顶破洞垂下,秦冰附绳滑下。
“不来……我走……人死……村灭……”
祂卷动身形,河面升起水墙。
许舒朗声道,“段哥,我知道这庙里藏了一件宝贝。”
说着,他麻利地捅开铁锁,出了铁笼。
此话一出,水墙倒卷,祂冲出河面,疯狂朝庙门方向冲来。
许舒高声道,“段哥,水泥墩子下面,那深褐色的坟起,帮我砸开,里面有宝贝,别弄伤了。”
段阔海掌中长矛如毒龙探出,吻在地上,坟起的青石应声而裂。
哗啦啦,祂卷出大量的河水,硬生生冲散了火海,轰地一下,祂游上岸,狂冲而来。
许舒扑向地面炸开处,伸手一掏,拽出一片颜色暗沉的纯金色树叶,猛地一个翻身,抱着秦冰翻过水泥祭台。
砰的一声,巨大的尾巴砸在水泥台上,粗厚的祭台瞬间垮塌大半。
“死来!”
运气多时的段阔海一声断喝,长矛飚射,在空中荡着长音,宛若白虹贯日,击中祂头颅。
砰的一声巨响,长矛射破头颅,钉穿地面。
祂剧烈挣扎,腥白的脑浆哗哗外流,数秒后,庞然的身躯停止了挣扎。
“呼,终于完了。”
许舒才站起身来,被秦冰拉到身后。
下一瞬,祂头顶处的一个巴掌大的鲜红肉瘤破开,一道黑气腾地扑出,直取许舒。
“果然是寄兽怨灵。”
秦清冷喝一声,素手轻挥,两张杏黄符扑出,黑气立时倒卷,杏黄符紧追不舍,一左一右死死跟随。
僵持数息,两道杏黄符终于困死黑气,一左一右死死挤压。
那黑气竟现出人形,是个眼窝瘦削的中年,他面容扭曲地挣扎,张开嘴巴怒骂着,却发不出声音。
然而杏黄符一点点合拢,最后两符紧紧贴合,砰地一下,黑气迸散,满室生风。
紧接着,一些淡淡光点随风飘散。
下一瞬,许舒发现绿戒上,缓缓浮现出不少光点。
段阔海、秦冰毫无察觉。
许舒呆若木鸡,他惊讶的不是绿戒有了变化,而是这世界上竟真的有鬼。
“金叶子,快丢,快……”
秦冰急喝,她最先发现许舒手里的金叶子不对劲。
许舒赶忙扔了金叶子,金叶子竟不落地,漂浮在半空。
精美的叶面竟缓缓浮现细碎的裂纹,阵阵黑烟腾起,幻成中年人的形象,不甘的怒吼。
不用秦冰施法,黑烟随风消散。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原来这恶灵每年用童男女鲜血浇灌这金叶子,是为了寄灵其中,段队,你可知这金叶子的来历?”
段阔海摇头。
咔嚓一下,金叶子破碎,化成无数颗粒。
就在这时,许舒只觉绿戒一热,那无数颗粒竟朝他扑来。
他根本来不及闪避,被扑了个正着,颗粒迅速没入皮肤。
许舒只觉身体里钻进了成千上万的蚂蚁,痛得他倒在地上,不停翻滚。
“灵源入体,这也太诡异了?毫无准备,这是自杀啊……”
段阔海也急得面无人色。
“镇源丹,快,镇源丹……”
秦冰急得冷汗直冒,许舒若有个三长两短,她简直不敢想下去。
“没用的,且不说要从站里兑来镇源丹程序繁琐,就是兑来了,一去一回这么长时间也不济事了。
何况,他根本没经过任何准备,直接被灵源侵入体内,就是兑来镇源丹,也无济于事……”
许舒剧烈翻滚,身体变得滚烫无比,通体赤红,一边抽搐,一边口吐白沫。
就在他行将崩溃之际,绿戒上传来一抹冰凉。
这奇异的冰凉顺着手指,游走全身,虽不能作用于血脉,止住高热,却始终让他处在暴而不崩的诡异状态。
段阔海翻身跃上蟒身,抽出长矛,直指许舒。
秦冰如暴怒的母狮子冲上前,“你疯了?他是个学生,一切本与他无关,现在弄成这样,你要杀他?”
段阔海虎目泛红,沉声道,“小秦,你冷静些,伱也看到了,他通身红遍,高热不止,源力达于四肢百骸,痛苦无比。
源力已经失控,拖下去,要么爆体而亡,要么化作异魔,永坠无间,我是在帮他解脱。”
秦冰浑身颤抖,美眸含泪,只是摇头。
段阔海一咬牙,长矛在掌中游动,便要射出,却听许舒高声怒骂,“段阔海,劳资信鸟你滴邪!”
急得孩子整出了乡骂。
段阔海惊了,“他,他还能叫出我名字,还有神智?这,这不可能!”
秦冰奔到许舒身侧,“你还认识我?”
“秦老师,能不能把我丢水里,热得受不了。”
说着,许舒又吐出白沫。
“天下奇闻。”
段阔海激动不已。
“还发什么议论,赶紧搬啊。”
段阔海赶忙用一根绳子拴在许舒腰上,“好烫好烫,快赶上烙铁了。”
扑通一下,许舒入水,河面上冒起阵阵白烟。
段阔海一扯绳子,许舒浮出水面。
“段队,赶紧要镇源丹,也许能抢救一下。”
段阔海点头,把绳子塞给秦冰,冲进龙王庙,攀绳而上。
许舒浮在河面上大口喘气,河水已经不再冒出白烟,他身上的剧痛和高热,稍稍缓解。
“秦老师,我这是怎么了,段队为何要杀我?我都这样了,你不会还对我保密吧,那我真是死不瞑目。”
许舒惨兮兮说道。
秦冰急道,“你别急,我告诉你就是。你掏出的那叶子,我不知道叫什么,但此类叶子有个统称叫源叶。”
“和源叶相对的是不是源果?”
“是这样的。”
“吃了源叶和源果,就会有超能力?”
“我们叫它超凡属性,这类人统称为超凡者。”
“是不是服用源果或者源叶前,有特定的步骤,如果没有这个步骤,会极为凶险?”
“其实走特定步骤也会极为凶险,当然,你这种情况,更为凶险,几乎百死无生。”
“几乎,也就是说还有活着的?”
“是的。源果、源叶最早出现在十多年前,起源是不可知的大爆炸。这种大爆炸,发生在世界各地,后来就有了源果、源叶。
超凡先行者们,也如你一样,或自愿、或误吞,服用了源果、源叶,让源力入体。在这种原始的服用模式下,大量的食源者死去。
积累的数量多了,便有了幸存者,他们就成了首批的超凡者。
段队要杀你,不是不相信你会是幸存者。只因你的源力已快速散于四肢百骸,五内俱焚,根本就是必死之兆。”
“异魔是怎么回事?”
“源力入体,很容易失控,失控有两种结局,一种是暴体而亡,另一种种是身体异化,成为怪物,失去记忆和理智,统称为异魔。”
“那个寄兽恶灵,算是异魔的一种么?”
“不是,所谓恶灵,不过是这个世界有了源力后才出现的,他们的存在不过是死者的残魂、怨念和灵源结合的结果。
这种能托寄于动物之身的恶灵,就叫寄兽恶灵。”
“您和段哥都是超凡者。但为何我看您手无缚鸡之力,而段哥像是话本里的侠客,有高来高去的本事。”
“不同的源果,意味着不同的途径。”
“那总计有几条途径呢?”
“目前可知的,应该是九种:体士、辨阴士、强徒、地利者、水眷者、盗火者、流风者、启光者、学士。”
“可以说的具体些吗?”
“在我理解,体士途径就是武修;辨阴士途径是道修;强徒途径对应血肉,黑暗,月亮的力量属性;
地利者,水眷者、盗火者、流风者,启光者,则对应的是地、水、火、风、雷五大基本元素的力量。
学士途径对应的是心理、命运、太阳的力量属性。
这些有些是我自己总结的,有些是听来的,大差不差,未必都准。”
“那您一定是辨阴士途径,段队肯定是体士途径。”
许舒说罢,秦冰点点头。
许舒道,“这些途径的能力可以说详细些么?”
秦冰道,“很多途径的能力,我也不清楚,只简单说说我和段队的途径吧。
辨阴士是辨阴士途径的阶序一,因此该途径就称为辨阴士途径。
达成辨阴士后,可以在黑暗中视物,掌握一些简单的祭祀手段,能用桃木剑布置简单法咒。
同样,体士也是体士途径的阶序一,达成体士后,单臂有三百斤力量,动作敏捷,拥有强大的攻击能力。”
“您现在是阶序几”
“我现在是辨阴士途径的阶序二,招阴人。达成招阴人后,能看见恶灵,了解诸他们的弱点和缺点,能绘制简单符箓,以此镇压恶灵。”
“那段哥呢?”
“段队是体士途径的阶序三,外家宗师,单臂有千斤力气,目力,耐力远超常人。”
“那我会是什么途径?”
许舒生出了强烈的向往,单臂千斤之力,这是何等的哇塞。
“等你源力融体成功后,自然就知道了。”
秦冰心里一阵黯然,虽然许舒现在看着清醒,但她不认为他能渡过此劫。
“源力融体成功有何征兆?”
秦冰伸出玉手,十指纤细,指甲莹莹。
“呃,您的手挺好看的。”
许舒不知道女老师到底几个意思。
“谁让你看这个?”
秦冰啐道,玉手忽然攥拳紧握,数秒后摊开,白皙的掌心多出一个铜钱大小的浑圆。
那浑圆三分之一段呈现红色,像淤血不曾化开,余下三分之二段是金色。
“这个是源轮,超凡者的标识,用力握拳,血液压迫,就会显示,十余秒后便消。”
许舒赶忙握拳,反复试验,始终没有源轮现出。
他也不绝望,此刻他体内的热量依旧滚滚,按段阔海的说法,应该早没神智。
可偏偏他大脑清晰异常,他很清楚,这异变多半也是绿戒带来的。
有绿戒托底,他不慌。
“秦老师,源轮的金色和红色,是怎么回事?”
秦冰道,“源轮若得圆满会是完整的金色。”
许舒道,“也就是说有红色意味着不圆满,您还需食用源果或者源叶,将您掌心的源轮充满。”
秦冰点点头。
“您还知道哪些途径,您见过最高阶序的超凡者是怎样的?”
“除了辨阴士途径,体士途径,我还知道盗火者途径,至于说我见过的最高阶序,就是段队长了。
灵源现世才十几年,先行者的优势未必不可追赶。从这个意义上说,所有的超凡者应该算是同一起跑线,即便有人暂时领先,也不是不可追赶……”
许舒的现状,让秦冰产生了强烈的负罪感,因此许舒但有所问,她无有不答,比在课堂上教书,还要用心。
秦冰缓缓叙说,许舒忽然没了声音,她吓了一跳,赶紧拉绳,扯到近前,凑过去查探鼻息。
“睡着了!”
秦冰懵了,源力入体何等痛苦,这厮竟睡了。
她只能坚持控绳,偏她又不以体力见长,又坚持半个多小时,精疲力竭,不得已只好将许舒拖上岸来。
许舒依旧昏睡,额头依旧高热,但不像先前烫得吓人。
她返回龙王庙,取回长绳,和许舒腰上的绳子打个死结,将长绳一头绑在龙王庙的立柱上,这才将许舒重新推回浅滩。
疲乏至极的秦冰歪倒在龙王庙的门槛石上,不知觉间,竟睡了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天上飘起细雨,秦冰有屋檐遮挡,雨滴落下,浑然不觉。
啪嗒,啪嗒,冰凉的雨滴砸在许舒脸上,他攸地转醒,精神好了不少。
一摸额头,还是烫得厉害。
“咦,这是什么?”
他发现绿戒上多了一滴晶亮的水珠。
“莫非这水珠是那些星点聚成?”
他轻轻摩挲绿戒,才碰到水珠,感觉滑滑的,黏黏的,他用力按下,那滴水珠黏在手指上,被带了出来。。
他赶紧用手接住,左看右看,就是一滴水珠,放在鼻前,轻轻一嗅,鼻息喷出,水滴化开,散成一道烟气,顺着他的鼻腔钻入。
“嘶!”
他灵魂深处在颤栗,一种难以言喻的绝妙滋味袭来。
整个人仿佛飘腾上了云端,软绵绵,轻飘飘,乐无极。
可惜这极致的快感持续不过数秒,就消失无踪。
许舒通体轻松,一摸额头,烧已全退。
他从河边爬起,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下着,不远处,秦冰丰美的身段正蜷缩在门槛边,睡得深沉。
“阿嚏!”
许舒抱紧了膀子,高烧才退,寒意袭来。
正是初春时节,温度极低,他浑身湿透,冷得厉害。
他赶紧钻进山神庙,绕过祂恐怖的身躯,拾捡先前大战散落各处的木料,断梁,架好柴堆,不得已喊醒秦冰,问她要火柴。
秦冰迷迷瞪瞪醒来,怔怔半晌,忽地朝他额头摸去,喜道,“退烧了!伸手我看!”
许舒伸手,紧紧攥拳,张开,手中果然出现一道淡色的圆形。
他激动地一把抱住秦冰,又赶忙松开,高声喊了起来。
秦冰面色微红,冷声道,“别高兴得太早,看你掌心。”
许舒惊讶地发现掌心的圆形已消失不见,他诧异地看向秦冰。
秦冰道,“只能说明源力融体不充分,伱的源轮并不稳固。但是你这种情况,我从来没听说过。
融体只有成功和失败两个选项。失败,要么血崩而亡,要么挺过血崩,成为异魔。
而你现在,虽然凝聚出了源轮,但源轮不稳,处在融体成功与失败之间的状态,实在诡异。”
许舒暗忖,“莫非那水滴有助益源力融体?只是因为量太少,所以融体未竟全功。”
一阵风吹来,他打个寒颤,赶紧点燃篝火,脱下湿漉漉的衣衫,只留一条平角底裤。
他高大健硕,长腿窄腰,腹肌分明。
秦冰是新式女性,虽觉许舒大胆,并不作小女人状,而是平静地欣赏。
许舒是外来的灵魂,也不觉羞耻,一边在篝火边晾着湿衣,一边问,“秦老师,按说我觉醒了源轮,应该有超凡力量,那我的超凡力量在哪儿呢?”
说着,他用力挥拳,“我并没有感受到力量的提升。”
秦冰道,“说明你不是体士途径。”
说着,一张杏黄符从她手中飞向许舒,绕着他身子飞行一圈,“你感觉到什么?”
“什么也没感觉到。”
“证明不是辨阴士途径。”
许舒很失望,“难道是因为融体不充分,所以我还没有觉醒超凡属性?”
秦冰道,“源轮现,一定会觉醒超凡能力,至于是哪种途径,还要再试验?”
“试验什么?你,你好了?”
段阔海忽然从大门方向走来,一脸的仆仆风尘,衣衫湿透,诧异无比地瞪着许舒。
秦冰说了缘由,段阔海察看了许舒的源轮后,啧啧称奇。
“可惜不知道觉醒的什么能力?”
“巧了,我特意查了秘典,你那叶子有个名目,叫帝坟叶,顶级源叶,觉醒的是学士途径。”
“学士途径?怎么个意思。”
段阔海道,“觉醒学士超凡属性,会有绝佳的记忆力和理解力,用好了,不同凡响。”
许舒略感失望,他更想要的是段阔海这样实实在在的强大武力,“学士途径的其他阶序又是怎样?”
段阔海道,“阶序二好像是观察家,后面的不清楚,源力出现才十几年,所谓途径,阶序,也不过是超凡者们自己总结的。
现在看来,体士途径最多。
多了就不值钱,而学士途径,我接触的超凡者,你是第一个。
其实,每一条途径,越到后面的阶序,威能都会越可怖,哪条阶序的高阶会更强,现在看来,都是未定之数。
也许到达最高阶序,能超越凡俗,比肩神明。”
段阔海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红色圆盒朝许舒递来,“镇源丹,不过,现在看来,你好像用不着了。不过既然是为你讨的,你拿着吧。”
“真讨来了?”
秦冰道,“攒的那点功点,耗得差不多了吧?”
段阔海点头。
许舒不接,“这镇源丹做什么用的?”
段阔海道,“顾名思义,镇源镇源,服用后有镇压源力的功效。不要以为觉醒源轮,就没有源力失控的风险。
超凡这条路注定永远伴随着和失控做斗争,而这镇源丹,能一定程度地将处在失控边缘的超凡者拉回来。”
许舒摸了摸篝火架边的衣服,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一边穿衣,一边道,“我适才那种情况,镇源丹有用么?
段阔海摇摇头,“多半无用,但总要一试,行了,赶紧拿着吧。”
许舒摆手,“既然无用,我要来做甚?段队,你您若真想给我报酬,让我加入你们队伍吧。”
段阔海人不错,秦冰也能处。
主要原因,许舒不想失去和超凡圈子产生联系的唯一途径。
段阔海笑道,“就知道你小子脑子好使,我可以答应带你出任务,但一时半会儿落实不了编制。”
许舒有勇有谋,主要是品质不错,他很满意。
更何况,有一条别具一格的途径。
即便许舒不提入伙,段阔海也会想办法将他归入队伍。
“没编制总有薪水吧。”
许舒接过秦冰递来的钱包,想起过往的潦倒,心里发怵。
“没编制,只能从办案经费补贴一些。”
“多少?”
“这个,我查查。”
段阔海越说越心虚。
“编制的事情我来想办法,时间差不多了,再不回去,又得在这里过夜。”
秦冰懒得看他们商人一样讨价还价。
“稍等。”
段阔海来到蟒头位置,长矛一扫,两只锋利的獠牙被切下。
紧接着,他又划开蟒腹,摘出一个热腾腾的西瓜大小的蛇胆。
“都是好东西啊。”
段阔海取出布袋装了。
三人出龙王庙大门,乘坐段阔海划来的小船,返回祭台。
一个小时后,祭台四周,围满了下河村村民。
巨大的柴火垛上,磨盘大的蟒头,被架了上去,一桶火油泼上,顿时燃起冲天大火。
被恶灵寄身的巨蟒,发育得实在太过可怖,为怕惊骇民间,不敢让祂显露全身,但又必须抚慰人心,段阔海做主,砍下头颅,当众焚烧。
随着巨大的蟒头化作滚滚黑烟,人群被分开,下河村村长杨顺国被晁江率领几个治安官押解着,朝一辆囚车走去。
杨顺国戴着手铐,脚镣,高声呼喊,“乡亲们,我冤枉啊,我这也是为了下河村啊,你们不能忘恩负义啊……”
河龙王一死,下河村村民没有了生存危机,官府的威严重新确立。
虽然不少乡民认同杨顺国的话,王法当前,无人敢出头。
晁江一行远远向段阔海三人行了一礼,押着杨顺国上了囚车,转身离开。
亢,亢,亢,边三轮碾过泥泞,东倒西歪。
段阔海歪在挎斗里,左摇右晃,睡得鼾声四起。
秦冰则紧紧抓着许舒腰里的衣服,努力和惯性做着斗争,时不时磕磕碰碰,愤恨地瞥一眼抢了她专属宝座的段阔海。
天黑定时,边三轮停在同乐路上一家废弃修理厂前。
这是一座大红的砖瓦房,院子很大,四周角落堆满了杂物。
段阔海下车后,让许舒把车开走,明天找时间开过来检修。
段阔海才撤,秦冰坐回挎斗。
半个小时后,许舒送完秦冰,回到了自己的家,一座窄巴的独门独院。
这是他打了半辈子仗的便宜父亲,唯一留下的家当。
下了一斤面条吃了,洗刷一番,他在床上躺了,推开窗户,放入晚风和星空。
他开始盘算前路,想着想着,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段阔海脖子上挂着一条印花毛巾,站在浣洗池边,压水准备刷牙。
许舒提着两袋热气腾腾的酸菜包子,和一大桶小米粥走了进来。
段阔海惊道,“你不去上学,来这儿作甚?修车等放学了再来也成。”
许舒让他先洗刷,晃了晃手里的吃食,示意边吃边说。
段阔海洗刷完,两人就在院子里的杂物棚,支了张破旧四方桌,吃喝起来。
许舒三口两口吃完,放下筷子,道出来意。
“学本事?跟我?”
段阔海惊讶地看着许舒,“不是我敝帚自珍,这玩意儿没办法教,你是学士途径,我是体士途径,源力都不同,就是我肯教,伱也学不了。”
“高深的学不到,学点防身技总行吧。”
他知道源力才是关键,学段阔海那高来高去的本事,是不现实的。
但拥有超越普通人的战力,还是可以努力一下的,至少,下次再遇上曹达明,不用张星在一旁张牙舞爪。
“我教你一套小擒拿术,收拾毛贼易如反掌。不过,你小子就拿这个来求艺?”
段阔海晃了晃手里的酸菜包子。
许舒哂道,“这不是穷嘛,等段哥您发了补助,我请吃好的。”
他日子确实过得紧巴。
昨天临入铁笼前,他把钱包交给秦冰保管,里面有不到七元钱,是他前任两个月的生活费。
但那种顿顿馒头咸菜的日子,他受不了。
段阔海讪笑,“你的补助我一定发,但得等十三号,我发了薪水再说,暂定一月五元吧。”
这个价码,许舒不知说啥好。
时下,一个才入职的中学教师,月薪是十八元左右。
段阔海给他开五元,绝对不高,也说得过去。
“不是我小气,实在是你嫂子看得紧,全靠我从烟钱里抠,我不抽红梅,野狼得抽吧,只能抠出这五元。”
段阔海满面真诚。
许舒打量着荒废的修理厂,心里打鼓“段哥,咱到底是个什么队伍?
经费少不说,这办公地点也太寒碜了,如果是草台班子,我就不往里掺和了。”
段阔海取出有两道竖杠的铁制胸牌戴好,“这玩意儿你总见过,草台班子能有这个?第九小队草创,经费紧张,你要理解。”
从下河村回来的路上,秦冰给许舒普及过等级制度。
他知道体制内有五个等级,以金银铜铁铅制成的胸牌,区分上下。
与此同时,每等又分正副级,正的胸牌有两道竖线,副的只有一道竖线。
那天听课的谭副社长,铁牌一竖,而晁江这个基层治安室室长,则是铅牌两竖。
按许舒的理解,晁江是个正股,谭副社长是个副科,段阔海就得是正科。
如此一算,他肃然起敬。
不管什么年头,哪方世界,段阔海绝对算基层体制的强力人物了。
许舒收了小觑之心,“那咱们第九小队有多少人枪?”
段阔海道,“第九小队新成立,目前只有我和小秦两人,一个队长,一个副队长。”
许舒难以置信地看着段阔海,“感情你们俩官,管我一个兵?”
段阔海摆摆手,“别那么自信,你这个兵当成当不成还不一定。行了,不扯别的了,不是要学小擒拿术么,那就来吧……”
段阔海从东厢房抱出一个一人高的木头人,木头人双脚插在一个黑色底盘内。
底盘内灌满了沙粒,做成个不倒翁结构。
木头人通身标注了许多穴位、经络,此物正是段阔海早些时候的练功用具
当下,段阔海就着这个木头假人,给许舒讲起了人体的骨骼、关节,经络、穴位。
许舒一凝神,学士的超凡属性立时显示妙处来。
他脑海中仿佛出现一片纯白空间,段阔海所说的字字句句,自动在纯白空间浮现。
许舒的意念如一条贪吃蛇,扑过去,迅速将那些字字句句吞吃掉。
不过一个多小时,段阔海发现自己竟教无可教,感叹道,“真是绝妙的超凡属性,我若是有这样的理解能力,当能成为外家宗师第一人。”
“您的意思是体士阶序三的外家宗师,实力也有不同?”
许舒一拳打在木头人膻中穴上,木头人倒伏后,倏地弹回,他赶忙避开。
段阔海坐在椅子上,抱着个罐头瓶做的茶杯咪一口,道,“这是自然,源力很玄妙,但绝不是有了源力就可以坐享其成,摒弃后天努力。
行了,我得回家一趟,你自己练着吧,里面有炉子和米,中午饭你自己解决。”
说完,段阔海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去了。
许舒继续对着木头人狠下苦功。
很快,许舒便体会到了什么叫超凡属性不能摒弃后天努力。
学习小擒拿术,要诀和关窍,他都能快速掌握,但理论和实践的结合却不能一蹴而就。
练到正午,他去后厨看了看,只有半袋米,一瓶酱油,外加一口黑漆漆的地锅。
他本不耐烦自己烧火做饭,但一想到囊中羞涩,只能老老实实自己生火,洗锅,焖饭,就着酱油,填了肚子。
吃饱后,小憩一觉,他又开始训练。
修炼无日月,转眼,三天过去了。
这天傍晚,段阔海安顿好家里,回修车厂值夜,正瞧见许舒蹲在地上修理那辆边三轮。
“怎么,不练了?”
这几日,他每次回来都能瞧见许舒在刻苦练习,暗暗嘉许。
“段哥,咱们走两招。”
许舒走到浣洗池边,压水洗手。
段阔海笑道,“看样子是练成了,试试就试试。”
两人隔着两米站定,许舒率先出手,一招毒龙探海,直取段阔海脖颈。
段阔海闪身避开,同样也是一招毒龙探海。
他刻意降下速度和力道,竟也被许舒避开。
两人来来回回过了十多招,都只限于小擒拿术,最后,却是许舒一指穿过段阔海腋下,点在他后心,结束战斗。
“好一招白驹过隙,怎么来的?”
段阔海大声叫好。
虽然许舒那一指力量和速度都一般,但若是换成匕首,能要人命。
关键是,这招他没教过,而是许舒自己由小擒拿术上,自己生造的。
许舒笑道,“瞎改的,段哥,我这两下子对付个街痞,没问题吧?”
“太没问题了,你小子本来就身强体健,力量不俗,小擒拿术被你练成这样,对上才觉醒的体士也未必不能走上几招。”
段阔海拍拍裤腿上的灰,“练成了就赶紧回家,我这儿平时没什么事儿,有事儿会招呼你的。”
许舒太能吃了,他留在杂厅的半袋米,是他一个星期的早饭。
这才两天,米袋已被丢进柴火堆。
叮铃铃,秦冰骑车进门。
她今天穿着一件杏黄色排扣风衣,白皙修长的脖颈处围着一条浅色丝巾,下身是一条笔挺的女式正装长裤。
敞开着的风衣,完美地展现了修长美好的身段,和丰满的臀形。
“你还真在这儿,快填志愿,结业考了,这也不当回事儿?”
她也是今天下午才知道,许舒一直没去学校。
剿灭河龙王,她和许舒都耽搁了一天。
回到学校,她兑现承诺,帮许舒跟六班班主任王长保做了说明。
这几日,六班没她的课,她也就没和许舒照面。
直到今天放学前,才听苏柠说许舒好几天没上课了。
“填志愿,结业考?”
许舒又消化掉一段记忆碎片。
三年前,大周立宪,教育体制也发生巨大革新。
以往的旧式学堂被大量废除,新式学堂得到大力扩充。
鉴于师资力量不足,许多新式学堂高中毕业的学生,直接转为初高中老师。
据他所知,秦冰也只是高中毕业。
教育体制革新后,新式学堂的高中毕业的学生成了香饽饽。
他们填完志愿,参加完结业考后,只要成绩过得去,都会被按志愿分配。
因为这个才改制的国家,各行各业都急需新式人才。
除此外,新的抡才制度也得以确立,也就是预考——大考制度。
所谓预考,顾名思义,是一场预备考试,过线后,才能参加大考。
而通过大考,便能升入大学。
整个大周,三十二郡,四万万丁口,总共也才百余所大学。
春申便有一座,为春申大学,颇为着名。
这年月,能考上大学的,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因为通过预考的成功率太低,像三六班这样的差生集中营,没有一人准备参加预考。
“秦老师,我想参加预考!”
许舒忽然有了目标。
不为别的,一旦成为大学生,前途肯定有保障,至少不用为生计发愁。
而他参考的底气,不单是来源于觉醒的学士超凡属性,更多的是,他自己前世本就是个书虫,积累深厚。
参加预考,他选理科,只需考国文、西文、数学、物理、化学、生物。
除了西文外,他都不用费太多工夫,至多花些时间来熟悉题型。
唯一要用功的西文,据他所知是个四不像,融合了前世欧洲各国的语系,很是难搞。
不过有学士超凡属性在,他觉得自己有一搏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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