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的心思转过数道,回到南宁初见燕为宁之后,昭帝再也不曾允她参见公主的请求。她对顾太傅几次明提暗示,太傅也只是调开话题,最多说一句安宁公主病重,不得参见。燕为宁却托燕平给她带过话,叫她安心做自己的事,不要顾忌她,不要见她。
燕平固然忠心于谁还很难说,但行迹如此明显的g0ngnv也未必是燕为宁所为。
沈青心念电转,伏案作出醉酒的模样,yu向皇后请辞。
华服盛装的皇后却手持酒杯从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下来,到她面前站定。那双和谢韫如此相似的眼睛看着沈青,昔日呼唤着沈青哥哥的羞怯少nv小鹿一样的眼神不再,只剩和谢韫谢恒如出一辙的冰冷与算计。沈青微微笑起来,“承蒙皇后娘娘厚ai,沈青不胜酒力,恐失仪御前,请允许臣先行告退。”
谢瑜看着一手将谢家从云端掀入地狱的人,仿佛提线木偶一般机械地开口,“沈将军,多年不见,风采依旧。这壶桃花酿,是哥哥特地为你酿的。今日在芙蓉宴赐下,也算了全心愿。”
她身边的玄衣男子应声而动,为沈青斟满一杯清澄的酒,端到她面前。对面的人分明面庞和身形都十分陌生,沈青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交织着似乎完全不曾掩饰的敌意和杀气。
沈青皱起眉,这杯酒闻起来香醇,却有异常的甜腻香气,似是g0ng中助情秘药。联想到刚刚光明正大递来锦帕的昭yan殿g0ngnv,一个肮脏的同时陷她与燕为宁于生si境地的y谋隐约浮现。昭帝知道她的nv子身份,那么设下这个拙劣计谋的人除了眼前同时深恨她和安宁公主的皇后娘娘不做他想。
很久很久以前跟在她身后拉着她衣角怯怯叫着沈青哥哥的nv孩从脑海里划过,沈青叹一口气,正yu接过这杯酒。
却有一双温暖的手覆上她的,从她手中取过这杯酒。
慕容珩微笑着看着对面神se不变的皇后,“沈将军旧伤未愈,在下奉皇命随侍将军左右看诊,实在不能眼看将军糟蹋自己的身t。”
谢瑜的神情依然像木偶一样空洞,她正yu开口,旁边的玄衣男子却先她一步,“你是什么人,也配在皇后娘娘面前说话!”那双y沉的眼像蛇一样紧盯着慕容珩握住沈青的手。
“在下容衍,陛下特赐照看沈将军的太医院行走。冒犯娘娘,实属担忧将军身t。在下斗胆,请求为将军代饮此酒。”
“好啊。”谢瑜这一次没有等到玄衣男子抢先,“那你,就把这壶酒全喝了吧。不要糟蹋了我哥哥的心意。”
沈青霍然转头看着慕容珩,想要开口阻止,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不赞同之意。她按捺下心中不平,只能看着他微笑着一杯又一杯饮下壶中酒,绯se的红晕透过人皮面具泛在苍白的脸上。
慕容珩饮下最后一滴酒,捂住唇轻轻咳嗽起来。沈青握住他的手,看也不看谢瑜,道,“谢娘娘赏赐,现在,沈青是否可以带容公子告退了?”
谢瑜漠然颔首,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因为这场闹剧而安静下来的宴席重新又喧哗起来,她身边的玄衣男子似乎极其不快,在她耳边说着什么,木偶一样的小皇后这次没有听从,甚至没有待他说完就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上。
“急什么,国师大人,好戏还在后面呢。”
马车如闪电般飞奔过宁都的街巷,沈青从未觉得从g0ng城到曲江的路如此遥远。
慕容珩闭眼坐在马车另一侧,有晶莹的汗珠从他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庞两侧滴下,不正常的红晕消退下去已经很久了,却似乎有更深更重的火焰在身t里燃起。
沈青从随身携带的锦囊里取出两粒药丸,放进他手心,“清心丹。”
慕容珩睁开眼看她,浅se瞳仁里清明和ye交织,他看也不看那两粒药丸,昂首吞下。
汗珠一滴一滴滴下,濡sh了他膝上的白袍,黑发也被沾sh,贴在苍白的脸畔,往日总是轻袍缓带形容端肃的男人难得狼狈,沈青此刻却没有半分取笑的心情。她撩开窗帘向外看,马车已经尽力奔袭,但如今仍尚在内城地界,到曲江至少还有半个时辰,届时恐怕这药物已经入骨,用什么功法都无法b出。
沈青凝眉看向正闭目忍耐的男人,迟疑半晌,开口问道,“慕容珩,你在曲江,可有亲信的nv子随从?”
慕容珩的眼睫轻轻一动,他睁开眼看着沈青,眼眸里是她看不懂的神se,“沈青,此药我自会b出,你不必担心。”他复又合上眼,紧紧攥住膝上衣袍的手泛出青筋。
马车却在此时停下了,沈青掀开车帘,车夫面有难se地回头,“将军,今日曲江也办芙蓉宴,此刻正是散场时分,人都在从曲江往内城走,咱们逆流前进,怕是要堵一会儿了。”
沈青回头看向x口的衣襟已经被汗水濡sh的慕容珩,当机立断,“不去曲江了。走,我们回沈府。”
昭帝赐下大将军府,沈青惯常却并不住在那里,她把从前父母在京中的别苑小做修葺,召回从前家中侍奉的老人,平日便以此为家。同僚臣子往来都在大将军府,几乎无人知道她还有另一处居所。
沈府只是简单的三进小院,设计却别有心思,重重院落一步一景。月光透过主院婆娑的树影,照耀着房内榻上只着中衣的慕容珩和背后正凝眉为他调息的沈青。
沈青温热的手覆上他滚烫的肌肤。汗水浸透了中衣,男人利落的肌r0u线条隐约浮现,平日苍白的病弱公子,流畅的骨骼线条上却是贲起的肌r0u,蕴含着隐约令人心惊的力量感。但这具躯t又确实是毫无内力的,沈青点过他几道大x,感受到筋脉内近似于无的孱弱的力道,为慕容珩输入内力试图b出那一壶药酒。
几息过去,沈青的手贴上他的锁骨,感受云门x下的气息。这样的姿势,她几乎是环绕着他,手心贴着他微微打开的中衣前襟下的心口,漆黑的sh漉漉的长发和她的青丝交缠,两人同时一震。
很久很久以前在北漠温泉疗伤的画面划过脑海,眼前人亵玩自己身t轻佻的举动浮现在眼前,沈青皱眉想要收回手,却被慕容珩按住。
“沈青…你一直很介意北漠的事情,是不是。”男人的气息不稳,几乎是气音勉强着说出这句话。
“那时候我确实看轻于你,只当你是霍予沈轶兄弟博弈间的棋子。”
“无论是在温泉轻薄于你,还是后来几次设局想利用你挑拨霍予沈轶,都是我未曾尊重于我们的协约,是我的错。”他的手紧紧握住沈青的。
“但从药王谷以来,我对你说的话,每一句都是出自真心,不曾有半分隐瞒。”
呼x1交缠之间,沈青看不清他的眼眸,却莫名地想要相信他。她叹一口气,“过去的事情,都已经是过去了。慕容公子,你此次相救,沈青万分感激。”
有鲜血从慕容珩的唇边溢出,浓稠的yet滴到他们交握的双手。沈青惊骇,“怎么会,那酒不应该有毒——”
慕容珩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别担心,我从前多次被霍震霆灌下情毒,为求嗣子。大约只是余毒未净,被g出来了罢了。”
“沈青,别管我,让我在这里自己待个两三天。就会好了。”
沈青看着眼前人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肌肤,鲜血濡sh了他白se的中衣,他居然还是微微笑着的,如此无害又孱弱的样子,和从前翻云覆雨摆弄棋局的北漠帝王宛如不是一人。
她低下头来环抱住他,“让我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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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珠珠,番外霍震霆是有妻有子的情况下诱骗谷明岚,介意的宝贝慎入哈!
骏马一路奔腾过谷明岚来时的路,熟悉的皇城门越来越近,谷明岚心中的绝望也越来越大。
霍震霆将她揽在身前,这个姿势最大的限度地减少了马背的颠簸,却也让她紧紧依偎在他的x口,男人身上熟悉的沉香木香气将她整个人包裹住,曾经如此让她安心依恋的气息,如今却只想远离。
“霍震霆,我在和你讲道理。”她麻木地开口,“你有妻有子,霍夫人端庄高华,又对你一片真心。你何苦在这里和我纠缠?”
身后的男人小心翼翼地为她掖好裹住她的披风,让她更舒服地靠在自己怀里。并不回答她。
“你总是这样,不想和我说的东西一个字都不会说。”谷明岚喃喃着,“你抓我回去也没用,我要走,你拦不住我的。”
“明岚…”霍震霆无奈地叹气,“我和你说的话,你想必也不会ai听。我确有妻子,但他们不过是政治联姻的产物,霍家有了流淌两家血脉的长子之后我们早已分院别居。你不是在意这些形式的人,为何一直因为这个自苦?”
谷明岚一震,原来他知道,他分明知道这些天以来她在受怎样的折磨,霍夫人针扎一样的眼神,皇城贵nv打量的鄙夷的窃窃私语,她每天一闭眼这些画面就无法控制地在脑海中浮现,令她头痛到无法入眠。她原以为他是看不见这些的。
“是,你是什么神武大将军也好,无名小卒也罢,我都半点不在乎。但你不能欺骗于我!”谷明岚抓住他x口的衣襟,被银簪扎入的伤口刚刚止血,被她一拉扯又流淌出鲜血,霍震霆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只是安抚地拍拍她的头。
“好明岚,我知道,我错了。带你来皇城就是因为不想再继续隐瞒你,以后我也再也不会骗你了,好吗。”他低头轻轻吻着nv人颤抖的头顶。
“我们没什么以后。”谷明岚漠然地闭上眼。
骏马疾驰到神武大将军府门,霍震霆抱着谷明岚翻身下马,一路快走过纷纷跪下行礼的侍从,将她小心地放在榻上。
他解开她为了行动方便换上的短打,腿上磨出的血泡已然被磨破流出血脓,在白皙如玉的小腿上分外醒目。霍震霆皱起眉,想要说些什么,在看见她的脸se之后又收回。他叹一口气,取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握住她的一只小腿轻轻地给她涂抹药膏。
有刺痛从腿上传来,谷明岚倒x1一口气,霍震霆低下头,在她的伤口轻轻的吹着气,仿佛这样可以减轻她的疼痛一般。谷明岚的心微微软下去,在药王谷的时候他也是这样,采药的时候她有半点磕碰都紧张万分,给她上药的时候b自己受伤了更心疼,让她觉得自己是他手心独一无二的宝贝。
可惜跟他到了皇城她才知道,不过是一场幻梦,她鼻子一酸,泪水无法控制地流出。
“好明岚,还是疼吗?我让医师给你取止痛的膏药来。”霍震霆疼惜地看着她,低下头吻去她脸上的泪珠。
沈青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h昏时分。
明亮而通透的金seyan光洒满房间,有一瞬间她几乎不知今夕何夕。昨夜疯狂的记忆回笼,沈青抿紧嘴唇,从北漠以来,她再也没有在乎过这些身t上的痛苦。她已经能很好地处理这些事,不让它们对自己造成更多的伤害,但还是会感到疲惫和愤怒。
她伸出手去取床边小几上的冷茶,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先她一步将茶杯递过来。
沈青抬眼,和慕容珩如霜雪一般冷淡的眼神在空气中碰撞。男人恢复了平日里轻袍缓带的雍容模样,昨夜与她肌肤相贴情动如斯的人仿佛并不存在。
“多谢。”沈青接过温热的茶水,却只能发出一片沙哑的声音。她的手贴上自己的额头,意识到自己正在发着不正常的高热。
“沈青,你睡了两天。”慕容珩叹一口气,接过她手中的空茶杯,复又握住她的手。“抱歉,都是我的错。”浅se的瞳仁里划过懊恼,复又变得冷凝,“放心,我的人已经在追踪霍予。不会让他好过的。”
沈青看着他,原来那份冷淡是因为对他自己生气吗。她几乎有些庆幸这两天两夜的沉睡,让她不用去直面慕容珩的情绪,她实在是疲惫地揣摩不动这心思深沉的同盟的想法了。
慕容珩扶着她坐起来,递过一碗还是温热的清热药汤。“我怀疑那个皇后身边的人是沈轶。”当日击杀假沈轶后,她便告知了慕容珩此事。他是霍予之外唯一一个知道沈轶未si之事的人。
“你也这么想。”沈青缓缓搅动着碗内发苦的药汁。慕容珩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微微笑起来,变戏法一样递上一盒云片糕,“原来诸事都无所畏惧的沈大将军,居然怕苦么?”
沈青瞪他一眼,捻过一片甜腻的糕点,“燕平曾经透过消息,昭帝亲自去审问过沈轶,但未曾再说什么。之后直到行刑当日,他忙于谢家的事,也未曾再提审过沈轶。”甜软的云片糕和清苦的药汁在口中化开,她皱起眉,一口气灌下药汤,轻轻呛咳起来。
慕容珩无奈地看着她,举袖为她抹去唇边的药渍,如此亲密的举动,他做起来却仿佛已经重复了千百次一样自然。
“霍予…昨天我yu拖延时间,告知他沈轶未si,他仿佛半点也不惊讶。”沈青沉y着,慕容珩在听到男人名字的时候眼中划过一道冷芒,昨日清晨厢房她一身狼藉的模样再次浮现在脑海,他掩唇轻轻咳嗽几声,又恢复了平静。
“你怀疑,这是霍予与昭帝的合谋?”
“是,从七年前开始,昭帝与北漠之间就至少有通信渠道。倘如这是一场他们共同设下的计谋,如果我没有当场杀si那个假沈轶,任他被霍予救走,轻是办事不力,重则是联合北漠私放钦犯。yu加之罪,何患无辞,昭帝最擅长这一点了。”沈青的眼神变得冷凝,近乎是后怕地说出自己的推断。
“只是,霍予怎么会答应昭帝将沈轶扣留在南宁廷,甚至随侍在皇后身侧?”慕容珩眯起眼睛,芙蓉宴那一日那个玄衣男人几乎不曾掩饰自己对他的杀意,那份敌意,是从他握住沈青的手开始的。“除非,是沈轶自己的意愿。”
暗狱之间枷锁满身的男人最后的话语浮现在脑海,“你的心愿,我都会实现的。”沈青的心里浮现出一个荒唐的猜想。她按上自己的眉心。“眼下最不妙的,怕是他早已猜出了你的身份。”
“别担心我,沈青。”慕容珩的脸上浮现出浅淡的微笑,他修长的手指按上她的太yanx,轻轻按r0u着。“我之后不会再随你进g0ng了,只要在曲江,无人可以动我。”
“你刚醒,先别想这么多了,昭帝这些天蛰伏不出,确实异常,我已经着人在查。待你好了可以进g0ng,我们再议。”他将锦被拉高,覆住她0露在外的肌肤。
“慕容珩…”沈青唤他,大约是高热让人混沌,一瞬间她有冲动将心上那些沉甸甸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忧思,有关霍予的威胁,燕为宁的处境和父母留下的遗诏的秘密全部吐露,却还是话到嘴边吞了回去。“谢谢你。”
慕容珩静静看着她,似乎知道她原本想说的不是这些,眼中似乎有像是失望的情绪闪过,快得她几乎捕捉不到。半晌,慕容珩只是微微笑道:“说什么谢谢,别忘了,我们是盟友。”
他拿起腰间的碧玉箫,温柔如水的箫声从他的指尖流淌出来,药意涌上,沈青疲惫地合上眼,在箫声里沉沉陷入安眠。
昭帝却没有给沈青休息到病愈的机会。翌日,召见的文书和赏赐一齐送达了大将军府。
沈青跪在地上接旨,大太监像面团一样挂满笑容的脸纹丝不动,“沈将军,陛下听说了芙蓉宴上发生的事,已经亲自训斥了皇后娘娘。并赐下赏赐,将军,今天就跟咱家走一趟入g0ng谢恩吧。”
沈青瞥一眼大太监身后几乎看不到头的一担又一担的封赏。大将军府门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御林军也不曾驱逐。昭帝,这是想把她捧成下一个谢恒吗。沈青暗叹一口气,知道今天这一趟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了。
“沈青,领旨谢恩。”她的头扣在地上,冰凉的温度印上额头。
马车缓缓地穿过宁都街巷,大太监高力士开道,御林军拱卫,皇族出行也不过如此。煊赫仪仗激起路边百姓议论纷纷,却在听见是将军入g0ng谢恩之后又变成一片赞颂皇恩之声。沈青独自坐在空荡的马车里,心绪难平。假如慕容珩在此,一定会一针见血地点出她此刻所担忧之事,并能与她讨论一二吧。第一次,沈青开始想念那仿佛有着让她安心的力量的霜雪般清苦的香气。
马车抵达g0ng禁,沈青走过那漫长的看不到头的g0ng墙间狭窄的小道。远处昭yan殿高挑的檐角上有寒鸦盘旋飞舞。分明是仲春,沈青却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养心殿内明镜高悬,昭帝高居于御座之上,神情却仿佛恹恹。他的身边不见平日常伴身侧的御林军卫燕平,却随侍着当日陪伴皇后身侧的玄衣男子。芙蓉宴当日趾高气昂的华服皇后此刻褪去金钗,一身素衣跪在殿前。
高耸的殿门在沈青背后合拢,她心中一惊,后退几步跪下。
“臣,沈青,叩谢皇恩。”
“咳咳…”昭帝还未开口,先爆发出一顿剧烈的咳嗽,“你起来吧。沈青。昨日芙蓉宴上的事,我都听说了。是皇后无礼,朕已经斥责过了。”
沈青把头埋得更低,“陛下言重,皇后娘娘厚ai,沈青叩谢还来不及。”
“是吗?怎么朕听说的不是如此呢。”昭帝厌烦地挥挥手,仿佛并不放在心上。“好了,既然沈将军并不在意。皇后,你起来吧。”
素服少nv沉默地叩首,退居到下首坐下,那双冰凉的和她兄长有十分相似的眼眸盯着沈青,看不出眼中意味。
“咳咳…”昭帝时断时续地咳嗽着,玄衣男子为他呈上h金盘,盘中是一小撮晶莹剔透的药粉,在金饰衬托下散发着妖异的se泽,燕为昭近乎是贪婪地x1食殆尽,方才舒缓下来。他吐出一口气,“沈青,北漠递上了和谈协约,一个月之后,在澜沧江上签署协定。朕想派你前去,你可有异议?”
沈青回想着慕容珩数月前便轻描淡写传来的消息,与他当时要扶持燕为宁为傀儡皇帝的隐约暗示,意识到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她按捺住心头激烈跳动的心跳,叩首谢恩,“臣领旨。”
“对了,本来想在芙蓉宴上告知群臣的,偏生朕最近身t不适,皇后也是个不中用的。”坐在下首贵为一国之尊的皇后,在他口中宛如卑j1annu婢一般被肆意提起,谢瑜的神情没有半点变化,仍然木然地垂眸看着殿中的沈青。
“这是国师,这些年一直在青屏山为朕祈福炼丹,近日终于炼成归来,朕今日能大好,都是他的功劳。”昭帝挥手,身边的玄衣男子躬身向沈青的方向。不是错觉,沈青感到那双像蛇一样幽深的眼眸犹如实质地缠绕上她的身t,带来一阵凉意。
“这次和谈,就让他和你一起去,国师善卦算,一定能助沈卿逢凶化吉,旗开得胜。”分明是祝福的话语,从昭帝的口中说出却仿佛诅咒一般y沉。
沈青正yu推辞,昭帝已经不耐烦地站起,“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朕今日乏了。皇后和国师代朕好好款待沈将军吧。”
谢瑜站起来,脸上木然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她的嘴角g起一丝诡异的笑。她俯首,“臣妾遵旨。”
正值春深,御花园名花异草花团锦簇,鸟雀啁啾之声不绝于耳,三角亭内相对的君臣三人却是沉默的。
坐在上首的皇后抬手,侍立在一旁的小太监低头斟上茶水,谢瑜漠然道,“你们都退下。”太监侍nv们闻声恭谨告退。谢瑜将那一盏茶推到沈青面前,“放心,沈将军,这一杯可什么都没加。”
沈青抬头看着已然全然陌生的少nv,竟完全看不出她想做什么。
“叮。”的一声脆响,却是旁边的国师重重将茶杯放到了碟子上。谢瑜瞥他一眼,眼中的轻视和看笑话的鄙夷几乎毫不遮掩,“那天那位容公子好大的气魄,虽然护主心切,却也确实是一条好狗。沈将军回去之后可有好好奖赏他?”
“皇后娘娘的话,沈青听不懂。芙蓉宴那日多饮了几杯,臣不胜酒力,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哈!”谢瑜爆发出一阵讽刺的银铃般的笑声,她的脸完全冷下来,“沈将军,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你也不必装傻。你是什么人,本g0ng早就知道。国师大人到底是什么人,本g0ng也不信你看不出来。”
“你心ai的安宁公主,联合燕平给燕为昭下毒,现在两个人都被锁在昭yan殿里。燕为昭真的气疯了。哈,你真是应该看看他那时候的样子。”仿佛想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谢瑜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生动的笑容,却是万分扭曲的。她提起自己的夫君与君王的名字,却半分尊重也无,这对年轻的帝后之间,似乎最后的t面的伪装都已被撕下。
沈青霍然抬头,心底最糟糕的猜想被验证,燕平的消失,昭帝的反常。只是眼下她却来不及多想,“皇后娘娘想要沈青做什么,不妨直言。”
谢瑜收起脸上的笑容,神情再度变得木然。“本g0ng要燕为昭的命,沈青,你肯帮我吗?”
沈青的眼神复杂地流转着,“我本来以为,娘娘想要的是沈青的命。”
谢瑜的嘴角g起,“是,能要你的命也很好。但哥哥舍不得你,国师大人也不愿意杀你。沈青,你可真是魅力无边啊。”
沉默的玄衣男人向她投来警告的眼神,他看向一直未曾看他一眼的沈青,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仍旧是一点他的影子也没有。他低下头,捏住茶杯的手指泛出青白se。
谢瑜看着这一场眉眼官司,饶有兴味地继续道:“总之,上次那壶酒就当是给你的小小惩戒。谢家的倒台,本g0ng还没那么蠢会全都归咎到你身上,帮本g0ng杀了燕为昭。本g0ng给你和安宁赐婚,放你回澜沧江,怎么样?”
沈青一震,往日说话都羞怯地不敢抬头看他的少nv,如今说起喋血权谋,轻描淡写地如同在说饮食天气一般,g0ng廷是真的可以彻底地改变一个人么?她想起如今被囚在深g0ng的小公主,让她心碎的眼角流下的泪水,知道自己并没有别的选择。
“这么丰厚的条件,沈青不敢不从。只是,可否让臣再见一次安宁公主?”
谢瑜的眉头蹙起,“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燕为昭现在对他的宝贝皇姐可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锁得sisi的不让任何人碰。”仿佛想到了什么,她的嘴角挑起兴味的笑,“不过,也确实该让你见一见你心ai的公主现在的模样。国师大人,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吧。”
骄矜的皇后站起身,看向姹紫嫣红开遍的花园,眼神变得悠远,“这么美的春天…真想去北邙山踏青啊。”她的脸庞上终于浮现出沈青熟悉的那个谢府小小nv孩的柔软与天真,却转瞬即逝。谢瑜漠然地转身,“好了,以后需要你的时候,国师会联系你的。国师大人,送你的将军出g0ng吧。”
g0ng墙投下厚厚的y影,沈青走在前方,玄衣男子落后几步,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她,看向她背影的眼神是毫不掩藏的贪恋和渴望。
“沈轶。”沈青忽然停下,他猝不及防,急忙低下头,她却并不回头,只是抬头看向远处g0ng门外的淡淡蓝天。
“你和昭帝之间做了什么样的交易我不管,你是真心相助谢瑜也罢还是奉命而来我也不管。但答应我,不要伤害安宁公主。”
沈轶的脸上似痛似喜,他终于开口说出今天的第一句话,嗓音仿佛被刀剑切割过千万次,沙哑粗嘎如磨砂纸,“将军放心,我说过,你的心愿,我都会实现的。”
沈青一震,终于回头看他,身后人全然陌生的脸庞隐藏在y影中,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她艰难地开口,“我就当你已经si过一次。我们已经两清了。沈轶,我并不要你为我做什么。”
被她的视线凝视着,脸上被烧灼被切割的疼痛似乎又泛起,沈轶更深地低下头,“那么就当,是我想为你做这些事吧。”
沈青不要他再跟随,纤细的青se身影逐渐走远,消失在视线的尽头。沈轶仍然静静伫立在原地,回忆里生与si的边缘昭帝踩着他的脸说出的话又回荡在耳边,“我饶你一命。不是因为霍予。”
“我看见了你看沈青的眼神。真熟悉啊,她只要肯给你一个笑脸,你就愿意做她的狗对她摇尾巴。但凡她愿意施舍你一点ai,你是不是就想把心都剖出来给她?”
“可惜她的心里半点都没有你,可惜她满心都只想要你的命。”
“真可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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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皇后的话,有多可信?”曲江阁楼之上,慕容珩听完沈青的叙述,凝眉在两人之间的棋盘上放下一子。
沈青看着走向又是满盘皆输的棋局,轻轻叹一口气,“眼下这个状况,怕是也只能信她了。”
慕容珩蕴着凉意的眼看她一眼,“眼下是什么状况?”
“扳倒燕平,毒害昭帝,联合太傅。这三件掌控南宁朝堂要做的事,燕为宁不是替你把一二都做了吗?顾太傅固然不会助我们,但倘若昭帝病故,他也不会阻止安宁公主即位。”他在棋盘上按下最后一粒黑子,黑子将白子团团包围,不留一丝生机。
沈青深x1一口气,“我以为我们有共识,不动安宁公主。”
“此一时,彼一时。谋害昭帝在前,眼前摆在安宁公主面前的只有si或者为帝两条路。这个道理应该不需要我来跟你说。”慕容珩拂乱手下的棋局。
si或者成为眼前这个心机深沉的北漠帝王的傀儡,沈青看向棋盘上被他随手抛掷的棋子,眼神变得冷凝。
“不。你答应过我的,报父母血仇,走登天之路。”沈青盯着慕容珩幽深的眼,一字一句地说。“谢皇后无子,宗室里却有的是燕氏皇族新生儿。谢瑜有野心却无家族,皇后过继宗室子垂帘听政,b公主更名正言顺,也更好控制,不是吗?”
慕容珩支颐发出一个不置可否的笑,“假如谢皇后真的可信的话。”
“沈青,你不愿扶持安宁公主的理由并不能说服我。你的父母既然是为此而si,以你的x情,不应该只会更想做完它吗?这可是你父亲都不能完成的事情。”他锐利的眼神仿佛探究,又仿佛在评判。“还是有什么关于安宁公主的事情,你在瞒着我?”
沈青霍然抬头:“慕容珩,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
同样尖锐的眼神在空气中碰撞,前日还耳鬓厮磨0裎相对的男nv,今日便剑拔弩张泛起无声硝烟。
慕容珩的眼神先缓和下来,他将棋子归置到盒中,修长的手指合上玉石做成的盖子。“沈青,我并不想要和你争执。”
“皇后也好,公主也罢,都不妨碍我们最后要的东西是一致的。你若是如此不愿安宁公主被卷入其中,便去验证谢皇后到底有几分真假吧,我不会阻止你。”
“但我也不会放弃扶持安宁公主的计划。两条路,最后总有一条能走到头,你说是不是?”
男人的嘴角挑起近乎是温柔的笑意,落在沈青眼中却是冰冷的。她动动g涩的嘴唇:“好。”
慕容珩今日并不留她,沈青从阁楼离开,满怀心事之下她沿着曲江一路漫无目的地走到了北邙山下。
她抬起头,春日踏青的男nv络绎不绝,俊秀的公子扶着面纱下泛起红晕的nv子的手,鲜妍的花朵在郁郁葱葱的草木间绽放。春天如此美好,她却仿佛无法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快乐。
慕容珩说的没错,她确实瞒着他关于安宁公主的事,她无法开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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