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依旧是干干净净的,珠碧记得,母亲每日都会执着扫帚将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院中摆设与当年几乎无二,篱笆墙下栽着一簇簇鲜韭,与几颗圆滚滚的白菘。
蔬菜长得茁壮,珠碧躬下身,有些怀念地拂过碧绿的蔬菜叶,嘴角扬起浅浅的笑容。
有一小簇韭菜已经被割了下来,齐整的刀口让珠碧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他笑:“小时候甚么也不懂,我娘让我割些韭菜好包饺子,我全给它连根拔起来了。被她念叨了好久。”
灵鹫站在他身后陪着他,耐心听他说着以前的事情,看他这里瞧瞧,那边摸摸。
菜畦边有一方井,井边不小心泼出来的水迹还没有干,珠碧来到井边,看见了放在小木凳上东倒西歪的木公鸡,捡起来放在手里摩挲。
前些日子她看见妹妹手里就抱着这只木公鸡,伸手进纸袋里拿他的山楂吃。可爱乖巧又懂事,可是上回都没有来得及抱抱她。
恋恋不舍地放下木公鸡,两人走到小屋门口,一把沉沉的锁挂在门前。灵鹫牵起他正要穿墙,倏然被珠碧一把拽住。临到要进去了,他却生出了浓浓的怯意。
灵鹫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随后毅然决然地带着他穿过了墙。
家中的陈设几乎和从前一样,只地上散落了一些妹妹的新玩具。
一瞬间更多的回忆奔袭上脑,往事历历在目,珠碧松开灵鹫的手,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两步,环视一圈,看见了墙角边放着的小木马。
木马磕掉了一只耳朵,珠碧颤抖着手摸那一角缺口,明明是扬着的嘴角,开口却满溢出浓浓的哭腔:“帝君你看……这是以前我爹爹做给我的玩具木马呢……”
“这儿缺了个耳朵,是我当年玩得太猛,连人带木马翻了个底朝天,不小心磕掉的。”
想到当年摔得四仰八叉的惨兮兮模样,觉得好笑,噗嗤一下笑出来:“连门牙也磕掉了,好长一段时间说话直漏风……”
灵鹫轻轻笑了一声。
目光来到窗边的饭桌上,珠碧站起身,发现桌上盛着小半锅粥,一碟腐乳,以及一碟梅菜。
看来,父母和妹妹吃饱了早饭就出门去了。
桌上还有一个倒扣着的碗头,碗头上摆着一双干净的木筷子。珠碧才注意到它,伸手抚摸上去,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还是热的。
好奇心驱使他揭开碗头,看清了碗头里的东西,珠碧几乎是瞬间脱尽了浑身的力气。
他像失去了主心骨一般软倒在灵鹫怀里,委顿在地,悲伤的情绪再也压制不住,珠碧放声痛哭。
灵鹫看清了桌上之物,也是一阵鼻酸。
其实,没甚么特别的。
碗头下不过是另一只碗,碗里装着满满一碗长寿面,配一把烫熟了的鲜韭,窝着两个金灿灿的荷包蛋。
作者有话说:
我的小珠珠太惨了,不行,让我缓一会儿(`-_ゝ-)
肝肠寸断
“云绮快要和桌子一样高咯~”
“云绮长大以后想做甚么呢?”
“考状元,当大官!”
“有志气!吃完这碗面,愿望就都可以实现啦。”
-
珠碧倒在灵鹫怀里,肝肠寸断。
是不是当年的长寿面他吃得不够干净;
是不是世上所有美好的愿望都只是虚无缥缈的梦幻泡影;
是不是朱云绮来到世间就注定是个错误。
……
“我好疼啊……”珠碧难受得快要喘不过气,只觉得周遭空气都凝成了固体,他快要断气了,“我难受……”
灵鹫与他紧紧相拥,一下下拍打他因极度痛苦而战栗的背:“难过就哭罢……”灵鹫亦红了眼眶,“哭出来就好了……”
还带着温度的面在桌上静静放着,原来这么多年,父母从来都没有忘记他。
他回到了朝思暮想的家,可这里,已不再是他避风的港湾。母亲亲手做的那碗长寿面虽在咫尺之间,却因十二年物是人非,已是万丈之遥。
小院菜畦里那一小簇被割掉的韭菜,原来是放在长寿面里了。
珠碧的嗓子已哭到喑哑,灵鹫将他扶起来坐到桌边,把面碗推到他跟前,把筷子递给他:“你母亲给你做的,吃了罢。”
闻言,珠碧摇摇头,沙哑地说:“他们会发现的……”
“没关系。”灵鹫把筷子塞进他手里,“本来就是给你吃的,你不吃那就是浪费。到时使个障眼法糊弄过去就行,他们不会发现任何端倪。”
珠碧妥协了,提起筷子抱着碗,饿急了的猫一般往嘴里扒,三下五除二就将面吃了个底朝天。
味道与当年毫无二致,久违的滋味直击灵魂深处,珠碧放下空碗,心里终于舒服了一点点。
灵鹫随意动动指,时光倒流一般,碗里凭空出现与方才毫无二致的面,扣上碗头摆上筷子,好似一切都没发生。
吃完了面,珠碧起身决定进以前的卧房看看。推开吱嘎吱嘎响的木门,发现这里已经变成了妹妹的房间。一只圆滚滚的系着络子的蹴鞠躺在脚边,珠碧将之捡起来,抹去脸上泪水放在手里仔细端详,发现上头用毫笔歪歪扭扭写着朱云落三个字,笔迹稚嫩,但特别可爱。
父亲在督促孩子学习这件事上很下功夫,珠碧在她这个年纪,一手字已经练得很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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