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灵素听到脚步声时就猜到来人多半是萧景珩,她不想被拆穿身份,这一幕也不好解释,只好赶紧藏在一旁,待那青年跟小厮离开,才敢现身。
此时夜黑风高,月亮如一盏天灯悬在漆黑天幕上,柔和皎洁的月光镀在二人脚下的青石板上,印出一高大、一纤细的两条身影。
赵灵素行礼道:“好久不见,劳世子久候了。”
萧景珩关切道:“前阵子一直在忙,今日总算得闲。灵素姑娘,前几日,我曾差人到梨园找过你,却听说你病了?可好些了吗?”
“多谢世子关心,灵素已经大好了。听闻世子中举,灵素这厢恭喜世子,您真是才高八斗、令人钦佩。”
萧景珩赧然道:“侥幸过关而已,灵素姑娘过奖了。”
见少女如云乌发间正插着自己送的那支莲花簪,萧景珩星眸含笑,俊脸上略过喜意,低声问道:“姑娘可还记得……那玄武湖之约?”
赵灵素垂下眼帘,黯然道:“抱歉,恕灵素不能同行,我……实不便再与世子会面。”
萧景珩愣了一下,神色由欣喜转为茫然,往前逼近一步问道:“不能再见面?灵素姑娘何出此言?难道你不想见景珩吗?那为何今夜又……”
“并非如此。”
少女打断他,却不继续往下说,而是幽幽看了他一眼。
凉亭下红烛高照,萧景珩清楚看到,那双清滢美目中分明饱含情谊,又有不舍与决断。
只见她拔下头上的莲花簪,捧在手里恋恋不舍地看了几眼,然后递至他跟前,低头道:“物归原主……世子的一番心意,灵素只能辜负了。”夲伩首髮站:fq hyzjc o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她背过头去,声音里已有哭腔。
远处假山楼阁影影绰绰,草丛中有虫声依稀可闻,花瓣上露水正在凝结,晶莹剔透一如眼前少女雪嫩脸颊上的那滴泪。
萧景珩又是着急、又是不解,顾不得礼数,一把握住那只柔荑玉手,急切道:“到底出了何事?灵素姑娘,你难道不知,景珩恋你已久?你对我明明也有情,又为何忽然就要决断?”
少女说不出话来,只是哀哀哭着,萧景珩更是焦灼,横跨一步站在她面前,不许她躲避自己的视线。
隐约馨香弥漫在空气里,只听少女语带哭腔道:“世子,灵素一无父无母的小小教习,能得你垂怜已是天大的幸运,不敢再奢求别的。再过几日,灵素就要为他人妾,咱们的缘分尽了……”
她大而长的眼中噙满泪珠,翘睫湿润,一张芙蓉面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萧景珩更是心疼不已,惊问道:“什么?!可是有人逼你?灵素姑娘,有景珩在此,你不要怕,尽管把一切都告诉我!”
可少女似是伤心透顶,珍珠似的眼泪掉个不停,哭得说不出话来。萧景珩无奈,怕惊动梨园众人,只好先将其带回自己的院落。
一路上,萧景珩紧紧牵着身后少女润如羊脂的玉手,雄赳赳、气昂昂地快步走在夜色中,内心有种拯救心上人于苦海的激动、紧张、与热切。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充满力量,哪怕眼前忽然跳出一只巨兽,他也能徒手将其撕碎。
回到院子里,有执勤的下人迎上来,见自家主子身后还拉着一名女子,吃了一惊,那女子以手捂面,看不清长相,身段倒很是风流。
萧景珩随口问道:“八皇子可回来了?”
“世子放心,八皇子已经睡下,宴宾堂也都收拾妥当了。”
“好,你们都退下吧,今夜都休息去。”
下人心领神会,行礼告退不提。
萧景珩把人领进房中。
室内烛光幽幽,显然是刚洒扫过,澄青地砖上摆着几盆修剪得宜的矮松,四周挂了描绘锦绣山水的壁画。一道漆嵌百宝屏风将室内横作两面,内室一张紫檀木雕花架子床,衾褥帷帐素雅整洁,墙上悬挂着把带金黄剑穗的古剑。
二人在屏风外的软榻两边坐下,萧景珩给她斟了一杯茶。
赵灵素接过,低声道谢。
萧景珩静静看她品茶,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少女肤如凝脂、吹弹可破,皮肉比进贡的哥窑白瓷的釉色还要温润无暇。她淋漓尽致地哭了一场后,鼻尖和眼尾都染上一层粉色,那双潋滟双眼还是红通通的,氲着一层水雾;一点朱唇水嫩红润,像沾露樱桃,引人品尝。
其五官之盛,坐在那里把自己这无甚装饰的房间都衬成了瑶台仙宫。
萧景珩低咳一声道:“灵素,这里很安全,你可否把前因后果说与我听?”
他自认两人已经在那凉亭中互诉衷肠,自然不用再客套得称她“灵素姑娘”了。
赵灵素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世子有所不知,灵素本是杭州人士,因父母双亡、因缘差错就来了长安,进了长乐坊作教习。”
萧景珩认真听着。
“不知什么时候,灵素竟被一高官看中,那高官有妻有子,还硬要纳我为妾!他身份尊贵,谁也奈何不了,他还放出话来,不日便要迎我进门,我、我实在是躲不过了……”
说到伤心处,少女复又垂泪。
萧景珩越听越气愤,脑补出一个面貌猥琐、大腹便便的七旬老朽垂涎少女美貌、强行逼她就范的场景,激愤不已,握拳拍桌道:
“岂有此理!长安城中、天子脚下,我看谁敢为老不尊、逼良为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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