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褚晏对父皇的态度疏离,甚至还有几分冷淡,可父皇却是半点都不介意似的,仍旧笑脸相迎,热脸贴冷屁股都乐在其中。
他在父皇身边这么多年,父皇都从未用那般慈爱的眼神看过他,他褚晏刚回来就得到了所有的优待,凭什么!就凭他是淑妃生的么?
三皇子心里悲凉极了,淑妃假死再回来父皇都能原谅她,这世间还有什么他们母子得不到的?
三皇子胸口堵得慌,越想越不甘心。
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是褚晏!
三皇子一腔愤恨无处抒发,令宫人将酒樽斟满,再次仰头一饮而尽。
大好的局面,横空冒出一个摘桃子的,这任谁看了心里那道坎都过不去,他褚晏凭什么!
如果早一点知道褚晏是流落在外的老五,他说什么也不会让他活着回到京城!
酒劲上头,三皇子看向褚晏的眼神越发地怨恨了起来,既然都已经假死了出去,为什么又要回来,他为什么不死在外面!
本就在白日里宿醉过一场,三皇子的头越发地沉重了起来,看人都有了重影,可他对褚晏的憎恨却丝毫未减,欲望仿佛被酒给放大了一般,想要除掉褚晏的心几乎在这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是啊……褚晏为什么不死在外面?是死不掉么?
三皇子笑得渗人,晃晃悠悠离席唤来了个人,吩咐了些事情。
那人听了之后却被吓得咚地一声跪了下去,这祖宗在说什么胡话呢,五皇子刚被认回来,在这节骨眼上,又是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若是出了人命,那、那岂不是……
“殿下,殿下您三思啊!或者您找周大人商量商量也好啊!”三皇子身边的侍从跪地劝道。
然而,他不说周崇柯还好,一说起周崇柯,三皇子却是连周崇柯也一并给恨上了。
如果不是周崇柯让他去对付褚晏拖虞青山下水,又怎么会牵扯出后面的这一连串的事情来!
褚晏现如今的位置,是他!竟然是他一手送上去的!
三皇子看着跪在地上的下人,目光越发地阴毒,区区一个下人竟也敢忤逆他!
三皇子抬腿就踹了他一脚,而后拽着其衣领,将人给拖了起来,额上青筋乍现,神情癫狂:“让你做你就去做,我用得着你来教我做事?啊?”
褚晏都敢踩着他上位了,他不反击难道等着任人欺负吗!
……
片刻后,一上菜的宫人端着食盘埋着头随着队伍往前走去,越往前走,他的手就颤抖得越发厉害,像是怕极了一般。
“嗒嗒嗒……”
食盘上端着的瓷盅因着他手的颤动,上盖移位磕碰发出了声响。
“毛手毛脚的你抖什么?”突来的呵斥,仿佛成了压垮那宫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抬眼对上虞秋秋那似笑非笑、仿佛洞悉了一切的眼睛,轰地一下,大脑一片空白。
被、被发现了……
“铛——”
距离褚晏的位置只有最后的一步之遥,宫人一个腿软摔倒在地,瓷盅碎裂,里头煮得浓白的乳鸽汤流得到处都是。
这场宫宴,褚晏本就是焦点,上菜出了这样的纰漏,很快就有人察觉出了异常。
侍立在晟帝身旁的总管太监几乎是立刻便命人将那宫人给控住了,而后取来了银针,亲自走过去蘸了蘸地上残留的浓汤,不到一会儿,那银针就黑了,这分明就是剧毒!
晟帝一看,登时大怒,“来人!把他给朕拿下!”
他的小五才刚回来,就有人忍不住想要动手了,真是好大的胆子!
晟帝气冲脑门,敕令必须立刻马上查出那幕后主使之人。
……
是夜,廷尉司大牢又添了一位重磅人物。
三皇子被扔进去的时候,甚至酒醉着还没醒,是被人给抬进去的。
周崇柯受其牵连,也一并被关了进来等候调查。
两人的牢房相邻着,隔壁鼾声震天,周崇柯躺在草堆上,被吵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烦躁地一个翻身坐了起来,阴沉沉地瞪了对面那人许久,咬牙切齿,这睡眠质量可真是有够好的……
翌日,日上三竿,三皇子终于从睡梦中醒了过来,看清楚自己所在之地后,很快爆出了一声惊天怒吼。
“谁干的!!!”
周崇柯在隔壁哼笑了一声,还在这问是谁干的,看来这酒是还没醒。
三皇子听到动静,朝旁边看了去,接着又是一声惊呼:“崇柯你怎么也在这,我们被人端了 ?”
周崇柯嘴角抽了抽,“殿下昨夜让人干了什么,都不记得的了?”
三皇子愣住,“昨夜?”
昨夜他让人干什么了?
三皇子使劲在自己的记忆里挖了挖,没一会儿,脸上就浮出了惊恐,求证般地看向了周崇柯:“老、老五被我给毒死了?”
周崇柯深吸了口气,都不是很想回答他,就他那漏洞百出的计划,到底是谁给他的自信会成功啊?
见周崇柯不说话,三皇子那颗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一半害怕,一半激动。
老五要是死了,那他是不是又可以……
“五皇子没死。”周崇柯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毫不留情地出声戳破了他的幻想,声音悠悠:“是你被人给供出来了。”
你被人给供出来了……
供出来了……
出来了……
周崇柯声音在他的耳边不住回荡,三皇子仅剩的那点侥幸咔嚓地碎了。
怎会如此!
三皇子肉眼可见地慌乱了起来,六神无主地抓着栏杆,看周崇柯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救命稻草:“你有办法的对不对?你有办法救我出去的对不对?”
“我昨天喝醉了,这些我都可以跟父皇解释的,是那个下人在陷害我,对,是他在陷害我!”
三皇子说着说着语无伦次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走廊的尽头传来了脚步声。
周崇柯唇角勾了勾,起身甩袖抖了抖身上的褶皱。
狱卒打开了他的牢房门,躬身道:“事情已经调查完,周大人您可以回去了。”
“嗯。”周崇柯颔首,神色淡淡,仿佛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一般。
一旁的三皇子却急了,“那我呢,事情不是已经调查完了么,他跟我是一边的,凭什么只有他可以出去?”
他不住地捶打着栏杆,周崇柯听见却是顿住了脚步,回过身嘲弄地看着三皇子,眸中不见半分恭敬。
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周崇柯忽而轻笑:“我真的,是你那边的么?”
三皇子怔愣住,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什么意思?”
周崇柯没有回答,摆了摆手,终是扬长而去。
这人啊,得站在胜利的一方。
许久之后,三皇子终于复盘出了自己失败的原因,狱中再次爆出了一声惊天怒嚎。
“周崇柯!你敢耍我!!!”
褚晏成为五皇子后, 并没有搬去皇帝给他准备的府邸,仍旧住在虞府。
夕阳西下,他从宫里出来, 迈进虞府大门,刚走到前厅, 便见人已经到齐了,都在等他。
“回来了。”虞青山抬手示意让下人上菜。
虞苒朝他招了招手,小声抱怨:“快坐,就等你了, 你也太慢了, 我们等你等得都快要瘦了。”
“就是就是。”虞秋秋也跟着一块附和。
褚晏在虞秋秋旁边的位置坐下,往虞苒脸上扫了一眼, 只觉得好笑,哪有人晚吃了一顿就瘦了的?
不过, 他今日确实是回来晚了。
褚晏端起茶盏:“那我以茶代酒, 自罚三杯?”
“切!没诚意。”虞秋秋轻嗤了一声, 紧接着就拆了他的台, “你这哪是自罚三杯, 我看你分明就是渴了。”
“哈哈, 被拆穿了吧。”虞苒幸灾乐祸, 笑得活像是发财了一般。
褚晏捏了捏虞秋秋放在桌下的手, 看破不说破,这么拆台, 是亲媳妇么?
虞青山被虞苒的笑声给感染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没一会儿, 菜上齐了,虞青山发话:“好了, 都是自己人,还能真跟你计较不成,开饭。”
一顿饭下来,四人其乐融融,厅中洋溢着欢声笑语。
褚晏身处其中,笑看着秋秋和虞苒交谈,很奇怪,他们明明在外经历了那么多翻天覆地、惊心动魄的事情,可一踏进这道门,却仿佛只是过了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这样平凡的温暖,填满了他心脏的每一处空隙,无端的令人心安,还有……眷恋。
“怎么了?”虞秋秋歪了歪头,见他一直都在盯着她看,出声问道。
褚晏轻笑,摇了摇头,“没什么。”
就是……想再多看看你。
……
时光飞逝,褚晏以皇子的身份参与政事,渐渐在朝中站稳了脚跟。
他们走过了麦穗金黄的金秋,在冬季来临的时候,淑妃的身体久病之下药石无医,终是没能撑过这个冬天。
晟帝得而复失,再次亲眼看着心爱的女人撒手人寰,悲痛之下,竟是昏了过去。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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