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间,她从女孩变成了女人。
当晓竹在清晨的阳光里醒来时,她的头脑一片空白,可身体的酸痛却立即提醒了她。
是该感到悲哀的吧?她把自己出卖给一个不爱的男人,只为了想要过更好的生活。是该感到可耻的吧?但为何她却并不真的那样感觉?昨夜的一切,即使只最模糊的记忆,都还是美好的,让她不得不想要去回味的。虽然有些羞怯,虽然有着必然的不适,可她却丝毫不感到后悔。
难道她变成无耻的女人了吗?晓竹一转头,看见那个将她从女孩变成女人的男人。
他的睡颜很安详,一点没有平时那给人凌厉的印象,当然,他在她面前也很少那样凌厉。可是她知道,一个像他这样事业如此成功的男人身上,必定会有同常人不一样的气势。
她掀开被单起床,小心不打扰他的睡眠。在她的印象中,他还是个睡眠很少的男人。有些人总是看来精力充沛,但并不表示他就是个睡眠充足的人。
套上他那件长长的浴袍,她离开房间。
钟韶在瞬间醒来,多年来的习惯让他变得非常警觉,极小的声音也会将他从睡梦中吵醒。她不在了!他不必看也能感觉到。
昨夜美好得一如他的想象,但他无法预知她的反应和感受。但他肯定,那必然不会太差!他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翻身下床。
她现在在干什么?他并不怕她独自离开,因为她没有可以换的衣物,另外,她也不是那种会事后后悔的女人。她向来坚定刚毅,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他起身走进浴室。
晓竹从另一边的浴室出来,走下楼去做早餐。他这间公寓是楼中楼的设计,既宽敞又很有居家的味道。她有些疑惑他为何不住那些大别墅,不过这是他的事,她并不想过问。
她很明白情妇的定义是什么,再苦涩也必须要明白。当她选择这样的身份时,就要恪守自己的本分。
当他走进厨房时,一眼就望见她忙碌的身影。他并没有立刻打扰她,而是静静的站在门口,默默凝视着她娴熟的动作。
清晨时分,如果看见心爱的女人穿着自己的睡袍,在自己的厨房里忙碌,那感觉是否跟他现在一样?温暖、宁静、舒适还有一丝丝的甜蜜?
她正用心的煎着火腿,一点也没有发现身后有个男人正专注的望着她。直到她把煎完的火腿放进盘子,转头才吃惊的看到他挺拔的身影。
她捂住胸口,惊讶的瞪着他。“对不起,我我没想到你站在那里。”
他走过来,自然的从背后将她搂祝“我没想到你会做早餐。”
她对这过分亲密的举动感到有些尴尬、不知所措,小小的莫名紧张。她想挣脱这恼人的拥抱,可他却并不让她得遑,她无法再次挣扎,只能让他更紧的拥抱住自己。
“我”她发现自己正在脸红。“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看见冰箱里有这些材料我就随便做了。
我们家都是吃中式的早餐,所以我可能做的并不太好”“已经很好了。”他喃喃低语,似乎并没有太注意她的话,轻柔的吻着她细致的耳垂。
她脸颊如火般燃烧起来,昨夜的记忆如海啸般汹涌而来,一股难言的潮热从心底升起,让她急于摆脱。晓竹猛地回头,对上他如暗夜般的眼眸。“你去餐厅坐一下,我很快就好了”他专注的凝视她良久,眼眸里闪着高深莫测的光芒,他放松了对她的搂抱,右手食指扫过她嫣红的嘴唇。“我要出去一下,替你买一些可以替换的衣物。”
她被那炽热的目光催眠,茫然点头。
“你给父母打过电话了吗?他们对你一夜未归一定非常着急。”
电话?她的头脑依旧不太清醒。“我我打过了。”
“他们没有责备你吧?”
她摇头。
他深邃的眼里眸光一闪,接着低头吻住她的唇,那是一个热烈而激情的吻,一点也不适合早晨的时光。
当他蓦地放手离开后,她依旧呆呆站着,疑惑着自己这些奇怪的反应究竟从何而来。她既然不爱他,为什么会对他的吻有这么巨大的反应呢?
难道是因为她太久不曾拥有过那些温暖的拥抱吗?或者她早就希望有个人可以像他那样拥住她,给她安全,替她阻挡一切风雨和苦恼?
她甩开混乱的思绪,继续专心替他准备早餐。
他刚才说什么来着?要为她去买几件衣服?她倏地停下手里的动作,睁大困惑的双眼,他怎么知道她穿几号的服装呢?而且这么早,他去哪里替她准备衣物?
一个小时后,他们一同坐在他的汽车上向她家驶去。
“你不必送我回家,我一个人回去绝对没有问题。”晓竹不想担误他的工作。
“没事。我送你回去,可以免去许多不必要的解释。”他专心看着前方。
她默默点头。的确是这样,看着他和她一起回去,父母怎么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呢?他们一定会以为她和他晓竹晶莹的眼眸缓缓黯淡,他们一定不会明白发生了什么,明白她是为了什么才会跟他在一起。那么何不她猛地转头,认真的望着他。
“韶,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他有些惊讶,因为她问话的语气。“你说。”
“待会见到我父母时,你能够告诉他们我们是因为”她涨红了脸,一咬牙,终于说:“因为相爱而在一起的吗?”
“相爱?”
见到他面不改色的表情,她微微紧张:“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是因为”她咬紧下唇,依然无法说出口。
“是因为什么才在一起?”他望着她的眼眸蓦地犀利异常,声音也严厉起来。
她继续低着头。“因为一笔交易才在一起。一笔可以让我摆脱过去的生活,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我的交易。”她的眼神蒙胧,声音酸涩。
他不再言语,只是握紧方向盘的手稍稍一紧。
好半晌,他们谁也没有移动和交谈,沉默如迅速散播的瘟疫般,在狭窄的车厢里泛滥。
当车子驶进她家那条狭小的巷子时,他冷声说:“我会告诉你父母,我们是因为相爱而在一起。”
她松了一口气,可也因为他话里那丝莫名敌意而皱起了秀眉。
“晓竹?天哪,你终于回来了。”历史悠久的日式平房里走出晓竹的家人,管母首先从到门口来握住女儿的手。“我和你爸爸都担心死了。”
“对不起,妈,我忘了打电话回家,因为”她尴尬的不知如何解释。
“姐,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她话还没说完,小弟也已经冲了出来。“我以后不再和你吵架了。”
“晓松”见弟弟脸上有着焦急和羞愧,她说道:“姐没有生你的气。”
“可是你一夜不归,真的把大家吓坏了。”
“我”
“不要说了,快点进来吧。”父亲有些苍老的声音传来,晓梅扶着他同样站在门口。
“是呀,进去再说吧。”一直站在晓竹身后的钟韶刺轻声说。
所有的视线忽然落在他的脸上,管母的声音惊诧而颤抖:“钟,钟先生?我们不知道你在这里”她用更加惊讶的眼神望向女儿。
晓竹窘迫到了极点,她低下头,呢喃着说:“韶钟先生,是他送我回来的,我们”“进来说吧。”管父的声音疲倦的响起。
钟韶自然的搂住她的腰,丝毫不理会身边那些讶异而深思的目光。
当他的手扶上她腰的那一刻,她轻柔的叹口气,从他手上感觉到坚定的力量。
一走进屋里,他就默默的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为他们所居住的房子简陋的程度而微微拧起浓眉。这是一间无论从采光、通风还是面积来说都令人不满意的房子,木造的结构还存在着许多危险隐忧,低矮的天花板也让人非常不舒适。难道他们一家五口就一直住在这样的环境里吗?
“爸,妈,我和钟先生打算从今天起住在一起。”晓竹冷静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他把思绪拉回到晓竹身上,目光炯炯有神静静注视着她:“管先生,管太太,我想请你们允许我照顾你们的女儿,我很喜欢晓竹,也想给她一个安定的生活。”
管父、管母手足无措的看着他们,仿佛无法理解他们的话。
“我们相爱,所以我们要在一起。”
晓竹听见他用镇定而坚决的语气说着这句话,就好像他说的是他的真实感觉一样。
她露出苦笑。
晓竹搬来与钟韶同住已经有一个多月,这一个月来她尽量适应着他的生活,记下他的饮食习惯。
她要做一个最完美的情妇,一个不会带给他任何压力和负担的情妇,因为他真的说到做到,给了她一个不同过去的生活,替她照顾家人。既然她不需要付出她的心,只需要付出她的人回报他,那么她都必须做到最好的,不是吗?
钟韶替她父母找到一处漂亮的公寓,也是搂中楼的设计,共有五个房间,宽敞、漂亮,装潢设计都非常得体和方便,也注意到她父母的年龄和身体状况。
晓竹知道这种装潢好的房子有多贵,所以对他更是心存感激。父母辛苦了一辈子,的确也该享享清福。
今天她回家看过父母,他们拉着她的手不断嘘寒问暖。父亲对于他俩的关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再追问她是否真的爱他,并且表示他不希望她为了他们,牺牲了自己的感情和未来一辈子的幸福对于父亲的关心她觉得异常温暖,可是也非常不安,深怕被骄傲的父亲发现什么,所以她只能一再表示她很幸福,很快乐,她是真的很爱他她还记得当时父亲那睿智的眼眸,是怎样紧紧望着她,他说:“晓竹,是爸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这么没用,你们也不会吃尽苦头。尤其是你如果你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勉强,如果你并不爱他的话”
“爸——”她感觉无比感动,扑进父亲怀里。“你千万不要这样说,我从来不觉得辛苦,从来不觉得”她擦掉脸上的泪水,抬头对着父亲绽放笑容。“他对我很好,我可以向你发誓。我爱他,真的爱他。他是我见过最有担当、最有魅力的男人,他总是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帮助我,给我依靠,给我信心,让我可以继续面对我的人生。他是那个我一直在寻找的男人,所以爸,请你不要自责,我和他在一起真的是因为我爱他”真是奇怪,当时,虽然她的心脏剧烈颤抖着,可是她说出的话语却是那样平静和真实。她怎么可以把谎言说的如此可信?甚至连她自己都以为她爱他是事实她苦笑的将这些荒谬的想法抛诸脑后,又一件烦心事又蓦地袭上心头。他要求她明天陪他回钟家祖宅吃饭,他妹妹和许勉现在就住在那里。他为了工作,也为了安顿她,才会另外又买了现在她居住的公寓。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她陪他回家呢?作为情妇,他根本没有义务把她介绍给他的家人呀。
而且,明天她必然会见到今生最不想见到的人——许勉。乌云飘上她白皙的脸颊,再也挥之不去。
换上钟韶特地为她订做的粉蓝色小礼服,她的表情依旧是惴惴不安的。看着镜子里盛装打扮的女孩,她有一种宛如在梦里的不真实感。那个像洋娃娃一样的女孩真的是她吗?是那个为了生存而不断努力工作的她吗?
钟韶来到她的身边,带着满意的神情审视着她略显苍白的容颜。“你这样打扮非常漂亮。”
她望向镜里挺拔的男子,他穿上那身宝蓝色的礼服显得非常英挺卓绝,合身的不得了。她眼中闪过一丝不确定。“我这样真的好吗?”
他拥住了她。“为什么这么问?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孩。”
一抹嫣红染上她脸颊,点亮那精致的容颜,只见她腼腆一笑,转身面对他问道:“今天我一定要去吗?我觉得”他平静的表情未变。“你不想去?”
“不是不想,只是有些紧张”在他温和的目光注视下,她却隐约感觉到他的怒气。
“不必紧张,我妹妹和妹夫都是你见过的人。还是说,你觉得面对许勉会有些尴尬?”他转身替她拿起搭配的皮包。
看着他僵硬的背影,一时间她居然无言以对。
“走吧。”转过身来的他,神情依然温和如初。
她呆立了一秒钟,倏地跟上他的脚步,心里莫名其妙的一阵着慌。他是在试探她吗?难道他会对她和许勉的那一段无法释怀?这怎么可能?他们之间本来就只有性而没有爱又是一阵无法说清的痛苦划过心间。可是他是男人,或者对于男人来说,作为他的女人,他就有权过问她的过去。这大概就是女人的悲哀的吧?他以为拥有了她的人,就必须束缚住她的心。
“上车。”他用冷漠的声音对她说。
沉默着坐上她的车,明显的可以感觉到车里的低气压。看着他又变得冷酷的表情,让她不由得想起二 年前的那一次,他也是用一样的冷漠的声音叫她“上车”而这两次她的心境又是多么的不同。
“许勉对于我来说,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他丝毫无法影响现在的我。”晓竹听见自己用同样的冷漠回答他,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样说,但她毕竟还是说了。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神情依旧是高深莫测,无法理解。
“我只是觉得身为情妇,我似乎没有任何身份可以参加你们家的家宴。”
他又一次看她一眼。
“不过既然你要我去,我不会拒绝。你是出钱的那一个,而我就应该是听命的那一个。”
他的薄唇抿成忍耐的直线,许久以后,才冷冷的说:“没错,你是我的情妇。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应该听我的。毕竟我在你身上花了大钱。”
晓竹迅速的扭过头去望着窗外,不想让他发现眼里那突然涌现的泪水。他永远不会知道,他这句话是如何的刺伤她,即使他说的都是事实。
他把她扭头的举动当成对他的厌恶,高涨的怒火在他闪烁的黑眸里燃烧,他继续恶劣的说:“所以你必须谨守情妇的本分,做好你应该做的事。那就是取悦我,你明白了吗?”
“是的,我明白。”她用沙哑的声音说完这五个字后,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因为她的心已经被苦涩涨满,还有一股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痛楚,在四肢百骸扩散,让她全身无法动弹。
泪水早已爬满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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