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父?……”何梦访一愣。
少顷他才反应过来,赶紧抱上沈渊去见婖妙。
见婖妙脸色也不甚太好,何梦访本想问问关于那几道天罚的具体原因,她却直接接过沈渊,还道:“几道天罚而已,不用太担心。”说罢,将殿门关闭,留何梦访一人在外。
等待半晌,景憧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迎上前,直盯着景憧的眼睛,奇道:“叔父,你的眼睛不是退化了嘛?”
不明所以,景憧思付一会儿,笑道:“刚才我的眼睛已经叫娘娘治好了。”
何梦访半信半疑。忽然,景憧揽过他的胳膊,抱在怀里,问道:“你今天有没有带遗子春和糖炒栗子过来给我呀?”
这八年,景憧一直是这么迎接他。他一直没有对此表示过不妥,可今天在镇魔塔外与沈渊一见一交谈,景憧再这么做的时候,他居然感到奇怪别扭。
他不动声色地将胳膊抽出,说道:“那自然是带来了的。”
后来,沈渊与婖妙打了那个赌,返回了妖域。
景憧与何梦访又一起度过了十七年。
十七年后,何梦访见到了勒石。
一开始,他断定勒石是假,玉山殿上的那位才是真,这才与其提剑相对。
真相大白后,刹那间,与景憧相处的二十五年时间如一场笑话般在他脑海里一一闪过。他在心中暗自发誓:定要亲手斩了骗他的景憧!
若木华庭建好,不死咒也学得如火纯青,他捞出净潭下沈渊的尸身。
在沈渊离开水面的一刹那,他的魂魄从勒石身体中回归,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何梦访。
何梦访如愿地救了他,将如一张白纸的他困在若木华庭的一小方天地中,再赶去玉山殿,去见景憧。
“当年沉岛的是你!”他手握画影剑,咬牙恨道,“画影诛杀了一位最不应该死的故人,如今我便要用它斩杀你这位最该死的!”
景憧似乎预料到了这般结局,淡道:“你动手吧——”说罢,闭上双眼,完全不做反抗。
事出反常必有妖,何梦访犹豫了。可不死咒是以他生命的代价下咒,他的心一阵抽痛。他就快要离开了。
此仇不报,他定死不瞑目。
他双手紧紧捂住画影剑柄,横在胸前,咬牙往景憧心口送去。
……
天降大雪。
辞叶镇四季如春,从未见过雪,一瞬间,所有人都聚集在宽阔的闹市中赏雪。
想不起来任何的沈渊跌跌撞撞地跑到门边。
咚咚咚!——他拼命地敲打若木华庭的大门,大声喊道:“有人吗?来个人啊,放我出去!!”
话音还未落地,小腹一阵刺痛,紧跟着,整个五脏六腑都如沸腾了一般,剧痛异常,仿佛有个什么东西在疯狂冲撞。
一时间气血上涌,他咬紧牙关,拼命下咽血水。
他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要关着他、叫他不得死,又不得活得很痛快?
他的双臂死死压住小腹,抵着若木华庭紧闭的大门,缓缓滑落身体,虚弱请求道:“求你、放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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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 蝴蝶梦 三
雨雪霏霏,对别人来说,这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对辞叶镇的百姓来说可能会稍显特别。可他们依然会在短暂的惊喜之后回归平常。
平常却是对恰如一张白纸了的沈渊的一场难事。
看着满天大雪逐渐将沈渊的身影掩埋。
这是天与地一起联合举办的一场雪葬。
安之喟叹一声:“原来有执念也是极好的——”
远处,凤尾蝴蝶缓缓飞来,翅膀所到之地皆慢慢化为一片黑暗。
最终,安之眼前的一切如一场蝶梦。梦醒,则化为乌有。
安之道:“人且难分个黑与白,那人世苦难,有执念便是有了追寻生活的动力,又怎么能单一地对它论个对错呢。万事还是顺其自然为好——”
“可叔父又怎么知道我们做的这一切究竟是天违人愿,还是顺天应人?”忽然,安之身后响起何梦访的声音。
转身看去,那人不是平淡悠远,爱好钓鱼喝茶的秦淮,他就是何梦访。那个带着点倨傲与自信的何梦访。
他自黑暗中周身泛出金色的柔光,向安之走近。他道:“叔父,一味的顺其自然也是一种天违人愿,一切都有它要发生的理由。”
安之问:“那从前的事都有什么缘由支撑它必须要发生?”
何梦访答:“过去决定当下。”
安之笑道:“你这说了和没说一样,我听不懂。”
何梦访眉头一蹙,问道:“叔父是不是在蓬莱看见汪盼的第一眼就心悦他了?”
安之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可笑,“那明明是十分讨厌他好嘛。”
“不!不是!我都看到了!”何梦访着急着想知道准确答案,伸手紧紧拉住安之的胳膊,说道:“那场中元节的守夜,叔父你偷偷亲了汪盼。”
安之一头雾水,“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事儿?”
何梦访振袖一挥,二人瞬间置身于那场篝火守夜夜里。
“哈哈哈哎呦。”经何梦访一提醒,沈渊注意到众人果真纷纷看向他,便立马躲到何梦访身侧。
远处,汪徊鹤早听到那笑声,朗声道:“大家都聚在一起说鬼故事,个个惊悚惶恐,独独有一个人笑出了声。沈渊,来,你给大家说说,你都听到什么鬼故事了,这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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