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项明点头,慢慢地在书房内踱了几圈,忽地停下脚步说:“让朱恒回仔细查查虞家,陈云州,这次要查仔细了,什么信息都不能错漏过,尤其查查跟陈云州定亲的这位虞姑娘的动向。另外重点找找陈状元的家人,若能将他的家人带到庐阳与陈云州相认就更好了。”
一个裘荣的分量不够,那换陈状元的亲属呢?血亲所说的话总比来历不明的“未婚妻”可信得多。
管家见齐项明还是笃定陈云州是冒牌货,问道:“老爷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齐项明冷笑:“堂堂吏部尚书家的千金,便是嫁王公贵族也嫁得,何至于千里迢迢来找陈云州?当初退婚的是虞尚书,如今重新攀亲的又是虞家?你觉得虞尚书不要面子的吗?”
管家恍然:“老爷说得是。这陈云州即便有些才华,可到底只是个七品小县令,即便重新获得圣宠,虞尚书有意缓和彼此的关系,那派个下面的人过来表示表示就已是极给陈云州面子了,实不必让虞家姑娘千里迢迢到这。此事传出去,对虞家的名声也不好。”
“没错。陈云州心机深沉,说不定这位姓虞的女子便是他弄出来的,跟他一唱一和,掩盖他的真实身份。让朱恒去查,若查清楚了这个虞书慧是冒牌货,便直接将这事捅给虞尚书就是。”齐项明很快便想到了对策。
管家拍手叫好:“老爷这法子甚好。届时,不用您出面,虞尚书自是不会饶了这等破坏他家千金名声的败类,杨柏川也别想跑掉。”
齐项明眯起眼:“让朱恒查仔细了,不要再出现这次的情况。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要取其性命。”
管家连忙应是,又问:“老爷,裘荣被抓去了知府衙门。他恐怕挨不了几棍子就要招了,可需要让人解决了他?”
齐项明摆手:“不必,跟他来往,许他承诺的是朱恒。你安排朱恒立即出城,离开庆川。裘荣现在已经被他们打成了骗子。他既能诬赖陈云州,为何不能诬赖我?”
不承认便是。
管家闻言大笑:“老爷说得甚是,那小的这就去安排。”
这一夜,庆川城内甚是忙碌,多少人一夜未眠。
反倒是陈云州这个当事人,心态极好,早早睡下,第二日清早精神奕奕起床与杨柏川道了别,然后带着柯九骑马出城回庐阳。
行至中午,他们进入了庐阳的地界。
回到熟悉的地方,陈云州倍感亲切,心情都变得舒畅了许多,感觉阳光都更灿烂几分。
哪怕是冬日,庐阳的百姓也没闲下来,到处都是砍树开垦荒地的百姓,还有烧窑建房的村民,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行了半天,马儿也累了。
陈云州和柯九下了马,将马牵到水草丰茂的地方,让它们吃点草补充体力。两人也拿出干粮和水袋,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刚寻了个地方坐下,便有扛着树干路过的百姓认出了陈云州。
“您是陈……陈大人?”
“是陈大人没错,小的上次在城里见过。”
“陈大人,您这是去哪儿了?怎么在这吃干粮,去小的家里吧,小人给您做一顿饭。”
“对,陈大人,小的家很近,就在那边。小人闺女有一手好厨艺,大人一定会喜欢的。”
面对村民们的热情,陈云州连忙摆手婉拒:“谢谢大家。我们还要赶路,时间比较紧,下次吧。”
见他这么说,村民们不再勉强。
但很快又有村民去地里砍了甘蔗刮掉外面的那层黑灰,砍成一段一段的,然后恭敬地送到陈云州和柯九面前:“陈大人,这是小人地里种的甘蔗,您尝尝,可甜了。”
盛情难却,陈云州拿了两尺长的一段:“多谢,这根就够了,余下的你们拿回去自己吃吧。”
“陈大人,小人家里种了不少,您拿着吧,不值几个钱的东西。”村民热情地说。
“没关系,陈大人吃不完,我帮他吃了。”忽地,斜侧伸出一只白玉似的手,拿了一根甘蔗,紧接着,她又示意婢女:“秋碧,快接啊,愣着干什么?”
秋碧连忙上前接过村民怀里抱着的大堆甘蔗。
陈云州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虞书慧,脸都黑了:“你跟踪我?”
虞书慧俏皮一笑:“陈大人,这条路又不是你家的。我本来就要去庐阳,这怎么能算是跟踪呢?”
傻子才信她这话。
面对陈云州的漠视,虞书慧半点都不恼,拿着甘蔗笑眯眯地对傻眼的村民说:“我是你们家陈大人的未婚妻,甘蔗交给我就是,我帮他拿着。”
村民们非常吃惊,但看虞书慧长相娇俏,穿着打扮不俗,一看就出身不凡,连忙笑呵呵地说:“是是是,恭喜陈大人,贺喜陈大人!”
陈云州的脸更黑了。
但他又不好对这些不知情的好心村民们发火。
至于澄清,依虞书慧这没脸没皮的样子,只怕会越描越黑。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搭理,她唱一阵独角戏觉得没劲儿自己就消停了。
你若是跟她理论,跟她计较,她反而越来劲儿。
陈云州装作没看到虞书慧,对柯九说:“把钱给老乡,走了。”
柯九赶紧从口袋里掏了十来个铜板塞给送甘蔗的村民,然后小跑着追上陈云州。
主仆二人没搭理虞书慧,直接就走了。
留下虞书慧,她也不尴尬,友善地冲村民笑了笑:“那些钱买这些甘蔗够吗?”
那村民拿着手里的铜钱,连忙点头:“够了,够了!”
“那我们也走。”虞书慧叫上婢女和侍卫,骑马追了上去。
看得村民们一头雾水。
前方,陈云州和柯九骑马走出一段路,转弯时眼角的余光往后瞥了一眼,毫不意外,虞书慧这个粘人精又跟了上来。
陈云州蹙了蹙眉,示意柯九骑快点。
柯九不解地说:“大人,小的瞧虞姑娘挺好的啊。她长得好看,对大人又一片痴心,大人为何要拒绝?”
陈云州斜了他一眼:“你又知道她一片痴心了?柯九,看事情不能看表面。赶紧走,再不快点就要被关在城门外了。”
柯九似懂非懂,哦了一声,策马追上了陈云州。
两人擦黑的时候才赶回县衙。
不出意外,虞书慧又跟了过来。
他们前脚下马,她后脚就跟着到了县衙。
闻讯出来迎接陈云州的郑深看到跟在后头的虞书慧,问道:“这位姑娘是?”
莫非陈大人开窍了?可看他臭烘烘的脸色又不像啊。
虞书慧笑眯眯地说:“你好,我是云州的未婚妻虞书慧。”
郑深……
几天不见,陈大人就定亲了,这是什么速度?这下估计全县的未婚姑娘们都要哭湿帕子了。
陈云州一看郑深这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立即澄清:“前未婚妻。我离京之前,已解除了婚约,现在已没有任何关系。”
虞书慧嘟囔着嘴,不满地说:“那不算,那是你和虞老头决定的,都没问过我的意见,我不同意解除婚约。而且昨天在庆川,当着杨大人他们的面你也没否认啊。”
这姑娘挺有主见啊。
郑深鲜少看到陈云州吃瘪,倍觉新鲜,也不说话,笑呵呵地站在一旁看热闹。
陈云州有些拿虞书慧没辙。
这姑娘自来熟,自说自话的功力无人能及。你不搭理她,她都这么来劲儿,你要是跟她争辩,只怕她的歪理一套一套的。
虽然有些烦,但她又没做什么坏事,也不是那种刁蛮任性无理取闹的,陈云州也不可能让人将她抓起来。
更何况,昨天她确实帮他解了围。
陈云州揉了揉眉心,对柯九说:“你带他们去城中最好的客栈。”
她要留便留吧,他倒要看看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云州,听说衙门后面很大,有很多屋子,我不能住衙门里吗?我想住在衙门里,衙门更安全,住客栈我害怕。”虞书慧眨巴着无辜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陈云州。
那你这一路不住客栈都睡荒郊野岭吗?
陈云州可不惯着她:“柯九,不用去了,让他们自己找住的地方。”
听到这话,虞书慧连忙改口:“不用,客栈就挺好,你让我住客栈,我就住客栈,我都听你的。柯九,带路吧,云州,明天我再来找你。”
说完她立即翻身上了马,自来熟地叫上柯九就跑了。
陈云州倍感头痛,忍不住扶额。
看完了一场好戏的郑深哈哈大笑。
他拍了拍陈云州的肩说:“大人,下官瞧这虞姑娘的性情挺好的。你太少年老成了,活泼可爱的配你正合适。”
陈云州无奈:“郑大人,你也取笑我。”
郑深正色道:“这怎么能算是取笑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陈大人也到了……”
“郑大人这是打算改行做媒婆了?”陈云州打断了他。
郑深见他不愿意谈这个,连忙止住了话题:“好好好,我不说了。大人此去庆川,可还顺利?”
陈云州也不知该如何说好。
他犹豫片刻道:“郑大人,咱们里面说。”
他决定将庆川发生的事如实告知郑深。
一是因为这事郑深迟早会知道的,瞒不住。他若不说,倒是显得他心虚,反倒不好。
二是,陈云州决定赌一把,选择相信郑深。
他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世界,郑深是第一个对他释放善意,帮助他的人。
两人共事大半年,郑深从不质疑陈云州的决定。相反,每次遇到困难,郑深还想方设法与他共度难关。
若是郑深都不可信,陈云州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该相信谁。
所以他决定试试。
若那裘荣是齐项明收买过来,诬陷他的,他是状元郎陈云州,那自是最好。
若他不是陈云州,那就得早做打算,冒充朝廷命官可是杀头的大罪。
他不能活得稀里糊涂,不然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恐怕都不知道。
进了书房,陈云州给郑深倒了一杯茶后,便如实说了在庆川发生的事。
郑深非常意外:“大人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陈云州只能继续拿失忆做借口:“是啊。那日我醒来就躺在客栈的床上,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壶冷掉的水,还有少许行李。”
”昨日那裘荣说我是假的,我都懵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反驳他,若非虞书慧出现证实了我的身份,兴许我已去京城寻找自己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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