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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1 / 1)

约巳时二刻, 细辛不得已喊醒了她,无奈道:“主子, 出事了, 姝儿姑娘和谢夫人在花厅吵起来了。”

贺兰香起床气还未来得及发作, 心神便被迫凝起来了, 皱了眉诧异道:“吵什么?”

细辛:“姝姑娘听闻您不去宫宴,便也铁了心不去,今早便跑来咱这躲清静了, 谢夫人来找她,想把她带去,她不愿意, 性子一倔, 母女二人便吵起来了。”

贺兰香头埋枕头里, 闷声抱怨:“真是什么事都能把我牵扯进去,不回自己家吵, 在我这里吵算什么事。”

抱怨完,她长吁口气,支起身子道:“更衣, 过去看看。”

花厅内,王氏被几个婆子搀扶着, 吁吁喘着急气,指着躲在婆子身后的谢姝骂道:“我真是生个王八出来好过生你!好好的中秋佳节,一家人便该团圆在一处才是,你就算不给宫中那位的脸,也该看在我和你爹的份上,老老实实进宫赴宴,不然谁家姑娘还未出嫁便与爹娘分家过节,传出去要招多少笑话,我看你真是要将我气死才甘心!”

谢姝从婆子身后探出头,理直气壮顶嘴:“团圆归团圆,过节归过节,我当然是想和咱们自家人一块过的!但宫里我又不喜欢,我若去了,少不得对谁说错句话招你生气,那我何苦过去!”

王氏气得要背过气,“那你觉得你不过去,便不惹为娘生气了么!”

娇柔的笑声自门外传来,香风暗袭。

贺兰香款步而来,笑意盈盈道:“好了好了,我当是什么捅破天的大事,也值得你们娘俩这么去吵,弄了半天,就为这点鸡毛蒜皮,不就是入宫过个节么,妹妹听话,总不过一日工夫,别惹你娘伤心,快随她去罢。”

谢姝本来没什么,一听连贺兰香都这么说,眼顿时便红了,抽抽搭搭一副委屈样儿,小声嘟囔道:“宫里的规矩比家里还多,坐不敢坐站不敢站的,见个人便得行礼,麻烦死了,我就是不想去。”

王氏一听便急,抡圆了手打上几下才甘心,好在被婆子拦结实。

贺兰香心思一动,计上心头,对谢姝道:“妹妹,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谢姝红着眼瞪她,满是幽怨。

贺兰香紧接着道:“毕竟你若不去,我该同谁说话?”

谢姝懂了她的意思,改为讶异起来,“可,可嫂嫂先前分明说不去的啊。”

贺兰香舒口气:“先前是先前,现在是现在,人哪有一成不变的。等我,我现在去更衣,咱们一道入宫如何?”

谢姝哑口无言,懵懵点了下头。

王氏松下口气,对贺兰香暗投一记感激的目光。

重新回到房中,贺兰香便认真挑起衣物来,顺便喝了保胎药,用了早饭。

因她这个诰命夫人是新帝随口封的,宫里并未来得及赶制她的诰命服,直至如今,她入宫依旧挑选常服而着。

一个怀有遗腹子的寡妇,在这种场合,自然是不能引人注目,可太素净了,又未免和喜庆的日子相悖。挑来挑去,挑中了件佛青色的柔绢曳地长襦,外罩黛紫通袖罗衫,因秋日见凉,便往里又搭了件鼠灰色洒金细绸衫子。

都是内敛的颜色,不出彩,也不出错。

更换衣物时,衣料摩擦酥软,疼得贺兰香直嘶凉气。

谢折个混蛋,真和属狗的一样,不能拿她怎样,便单与她最为娇嫩之处过不去,吸咬半宿,牙印混合青紫,没眼去看。

贺兰香忍着刺痛换完衣服,又拿珍珠膏将颈上各处斑驳盖了盖,这才有些满意。

衣着内敛,妆发自然也不能张扬,梳的是偏低矮的慵髻,头面也是一套做旧的镶翠金簪,尽显端庄。

她望着镜中,薄涂了点脂粉,权当提升气色,之后便去花厅找了那母女俩,准备出门。

谢姝虽还是闷闷不乐,到底看开了些,走时还知道点评起贺兰香的衣服,皱着眉头煞有介事道:“好看是好看的,但就是沉闷了些,显老了些,和嫂嫂的模样不太搭。”

贺兰香要的便是这种效果,闻言也看了眼谢姝身上的打扮,笑道:“和我不搭,便和你搭了?我已为人妇,自然不好穿红着艳,倒是妹妹你待字闺中,又是二八妙龄,整日穿这一身老气横秋的颜色做什么?”

从初次见她到现在,贺兰香发现谢姝就离不了深绿深棕那几样子颜色。

王氏道:“总算有人敢说她了,在家便是这个做派,我和她爹若训她两句,她自有一万句在后面等着,根本不让人开口。”

谢姝刚消停下来,闻言又要急眼,“那还不是你和爹总数落我是小孩脾气!我不想像小孩,所以才穿得老成些嘛!”

贺兰香哭笑不得,道:“可一个人老成与否,又岂是穿什么能决定的,那样岂非太过浮于表面?走,趁着天色还算早,我将你重新打扮打扮,否则再看你下去,我的心情都要闷了。”

谢姝忍不住嚎嚎,极不情愿的样子,被贺兰香硬拉回房中。

等再现身,她就已经头顶玉兔髻,戴琉璃步摇簪,身着桃粉色刺绣妆花齐胸襦裙,上着胭色百花飞蝶短衣,水葱色的半臂,臂弯绕了截霞色披帛,一身活泼亮色,春意盎然。

王氏眼前一亮,只当自己又多出个新女儿,直言以后便照着这么打扮。

贺兰香给谢姝掖着披帛,笑道:“我也没想到,妹妹穿我的衣服,倒比我自己上身还要好看。”

谢姝红着脸扭捏:“嫂嫂又在胡说了。”

贺兰香:“天地良心,我可没有胡说,你日后就照我今日给你搭的这身这么穿,保证整个京城的小女郎都没你出挑夺目。”

“天呐,你可别说了,再说我要飘起来了!”

王氏坐在椅上,看着她二人的样子,开始是笑,后来不知想到什么,默默发起了怔。

贺兰香有所留意,转脸询问:“婶母在想什么。”

王氏回过神,看着贺兰香的眼神便又柔了些,“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个人。”

谢姝接话:“娘又想到了我舅母么?”

王氏点了点头。

贺兰香不由讶异,“王夫人?”

王氏怎么会忽然想到郑文君。

谢姝道:“嫂嫂你不知道,我舅母过往是个极会打扮的人,眼光也出挑,我娘以往还未出阁时,每日衣服妆容,都是我舅母给她搭的,后来我娘嫁给我爹,也就少有机会了,再后来我舅母又因我三姐的事情郁郁好些年——”

贺兰香听得正专心,王氏起身咳嗽一声:“天色不早,该上路了。姝儿,进宫以后,管结实你的嘴。”

谢姝立马会意,不再往下说了,撇了撇嘴挽住贺兰香的胳膊,赌气似的,“嫂嫂和我一车,我娘自己一车。”

贺兰香笑着应下。

内心的狐疑却越起越大。

三姐的事情郁郁好些年……王朝云出过什么事?

她未多问,与这母女二人出门上了马车,前往皇宫。

将近一个时辰过去,马车停在朱雀门外,三人下车改为盛坐软轿,前往内廷西内苑。

宴席要在酉时二刻开始,中间的时光,女眷们都要在西内苑打发。

贺兰香本就没睡饱,加上宫道沓长,在轿子里不自觉便打起了瞌睡,直至轿子落下,细辛多喊了她两声,方悠悠醒来。

下了轿子,她头脑还未清醒,只听谢姝一声兴高采烈的“舅母!”,顿时把她惊回了神,放眼望去,只见西内苑中雕梁画栋,假山绕水,溪流潺潺,溪边亭台林立,里面坐满华服贵妇,或下棋,或赏花,促膝长谈,笑语晏晏。

郑文君便坐在左手边的水榭中,正与同样身穿诰命服的命妇说话,闻声转脸一望,顿时眉目生笑,起身迎去,与王氏问好。

正寒暄,郑文君注意到谢姝的装扮,欣喜道:“姝儿今日穿得真好看,跟从画上飞下来的仙女一般。”

谢姝高兴,将贺兰香推到身前,“都是我嫂嫂的功劳!”

贺兰香乍一对上郑文君温和善意的双目,短暂失了下神,之后便福身行礼:“妾身见过夫人。”

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托扶起了她,郑文君道:“你我同有诰命在身,到了宫里,更加理当平起平坐,切莫如此拘礼,有失身份。”

贺兰香噙笑应下,心中苦里带暖,百味掺杂。

“近来身子可还安好?”郑文君关切道。

贺兰香:“有劳夫人挂念,妾身一切都好,孕吐也缓解不少,比以往舒服许多。”

郑文君:“那就好,心平能愈三千疾,其实人只要想开些,身子自然也就舒坦了。”

谢姝看看贺兰香,看看郑文君,颇为奇怪地说:“真是怪了,怎么咱们四个站在这,反倒你们俩像母女,我与我娘便跟敌人似的。”

王氏冷笑一声,“今世的母女,前世的仇敌,想来你娘我也不知上辈子怎么得罪了你,今生得你这么个小孽障前来报仇。”

眼见这娘俩又要唇枪舌剑交起锋来,郑文君看着贺兰香,轻款温柔地道:“姝儿说的没错,我倒很想得这么个漂亮的女儿,每日里光是看着,心情便好,怎么疼都疼不够。”

贺兰香内心一震。

刚刚谢姝那句话说出口,她其实是惶恐的,因为她害怕郑文君会嫌她出身风尘,厌恶与她相提并论。

她真的没想到郑文君会有这样的回答。

贺兰香忍住鼻酸,垂目笑道:“只恨妾身福薄,未能投生成夫人的女儿。”

郑文君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怜爱,看着面前与自家女儿一般年岁却孤苦无依的女孩子,不由得伸出手,握住了贺兰香的手道:“说来你兴许不信,不知为何,我从见你第一面起,便觉得宛若与你似曾相识,总感觉,你我过往便该认识——”

这时,秋风拂过,一道冷清沉静的声音在郑文君身后乍然响起:“娘。”

贺兰香心魄归位,循声望去,只见前方不知何时站了名朱衣少女,少女高挑身材,蜜色肌肤,五官秀美不乏英气,周遭奴仆簇拥,众星捧月之态。

这便是王家嫡女,王朝云。

周遭仿佛静下,叶落有声,贺兰香略抬眼眸,冷不丁与王朝云对视上。

隔着三丈之距,她能清晰感受到,那双细长眼眸中的明显敌意。

中秋2

“云儿来得正好, 快来见过你姑母和贺兰嫂嫂。”

郑文君看见女儿,更加高兴了,朝王朝云招手, 让她过去。

场中凝滞不走的风稍有波动,溪水依旧潺潺, 亭中笑语不断,仿佛并未有何异样。

王朝云在仆从簇拥下稳步走到几人面前, 先给王氏行礼,又朝贺兰香略微福身, 纤长的眼眸轻抬, 看着贺兰香道:“朝云见过嫂嫂。”

贺兰香噙着温柔的笑意, 欲要上前虚扶起人, “妹妹多礼。”

王朝云提前平身,直接避开了她伸来的双手。

贺兰香心潮一动,暗道:果然, 我的直觉是没有错的。

方才离得远,她还只当是自己出了幻觉,现在离得近了, 她确定, 这个王朝云, 就是对她有敌意。

可这分明是她二人第一次见面,她与她王大小姐素不相识, 就算身后势力水火不容,可内宅妇人相处,总归是不至于将敌对摆在台面上的。

贺兰香有点想不通, 不过她向来不爱在细枝末节上费神,所以心头蹊跷一闪而过, 留下的涟漪也很快荡漾干净。

“你看,我就说她是个很没意思的人。”

一番寒暄客套完,贺兰香与谢姝走在廊下,由宫人带领前往静室休息,路上谢姝叭叭道:“她一点都不像我舅母那样和善可亲,给人的感觉就不是个能亲近的,不信嫂嫂你瞧——”

谢姝朝亭中抬了下下巴,“在场那么多女孩子,就没有一个是愿意搭理她的。”

贺兰香循着看了一眼,只见王朝云站在高亭中,身边坐着的皆是与郑王平辈的高官贵妇,她们或与王朝云说笑,或拉着王朝云的手感慨着些什么,神情无一不慈爱温柔,仿佛是在跟自己的孩子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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