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给萧弄塞药得费一番力气,没想到萧弄十分顺从,几乎毫无阻碍地就成功将药喂了进去。
钟宴笙做完这一切,身上都有些发热起来,像只凑在萧弄怀里取暖的小动物,缩到他怀里,看了看他月色下过于苍白的唇,忍不住抬起头,头一次主动在他唇角亲了一下:“哥哥,你一定要撑住……我、我画的小人图还没给你看。”
想起山洞里萧弄对他做的事,他的眼睫颤动了一下,忍着羞怯小声问:“你是不是真的很想跟我睡觉呀……”
钟宴笙对画舫那晚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现在回忆一下,只记得疼和累了,回去之后,他难受了好几天。
钟宴笙咬咬唇:“也、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学一下怎么不弄疼我,我怕疼。”
钟宴笙越想脑门越热,都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大的胆子说这些,或者说他的胆子也不大,当着清醒的萧弄肯定是不敢说这些的。
偏偏这话貌似有用,萧弄似乎是听到了,松松落在他腰上的手紧了紧。
钟宴笙见有用,压下羞耻之意,再接再厉:“我可以在我的小人图上画两张睡觉的图……”
云成少年心性,喜欢玩乐,对情事好奇,在姑苏时不知道打哪儿弄来一册避火图,带着钟宴笙一起偷偷看。
结果被周先生发现,俩人一起挨了戒尺的打,还被罚抄了好几遍礼记。
钟宴笙只扫过一眼,就羞耻得不敢多看,只记得上面的姿势千奇百怪的,画得也不好看。
如果是他来画的话,他肯定能画得很好看的。
画他跟萧弄的话……
钟宴笙不敢想了,脑袋埋在萧弄怀里,怀疑自己快烧起来了。
他也确实烧起来了,脸色烧得红通通的,用药压下去的高热反弹回来,烧得比下午还严重,明明身上湿漉漉的,喉间却干渴得发疼,脑子里也一抽一抽的疼得厉害,蹭在萧弄冰冷的怀里才舒适一点。
钟宴笙趴在萧弄怀里,昏昏沉沉中,听到有脚步声在靠近。
他攥紧了匕首,回过头时,听到几声:“咦?不是官兵……两个落水的人,哪来的?”
“先把他们带回去!”
钟宴笙敏感地嗅出这些围上来的人没有杀气,手指无力地张合几下,昏过去前,牢牢地抓紧了萧弄的手。
萧弄也牢牢抓着他的。
这场风寒变得比一开始要严重得多,钟宴笙整个人都像要被烧枯萎了,昏睡的时候,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一开始梦到小时候体弱不能下床,只能躺在床上看窗外的日子。
后面又梦到在姑苏的时候,他养好了病,终于可以像许多正常人一样跑跑跳跳了,却还是不能经常出门,只能等着云成回来,给他带外面的消息和有趣的闲书。
再后来他来了京城,遇到了萧弄……
好多人都暗暗嘲笑他是冒牌货,万洲临死前也带着恶意那么说他,觉得可以伤害到他。
但其实钟宴笙没那么在乎。
不是淮安侯夫妇的孩子,确实让他很失落难过,可是不是十一皇子,只让他觉得轻松。
老皇帝欠了萧家血债,还让不到弱冠之龄的萧弄,带着五万援兵就去混乱的漠北平乱,分明就是想杀了萧弄。
萧弄讨厌皇室的人,他也不喜欢。
幸好他不是,这样萧弄对他好,他也不会感到不安。
钟宴笙的梦一重一重的,甚至梦到了少年时的萧弄。
王伯给他描述过少年时的萧弄是什么样的。
那时萧弄还没有收编老定王的旧部,没有战无不胜的黑甲军,只有空荡荡残败的王府、年老无力的王伯,以及只会抱着他大腿嗷嗷哭的堂弟。
他本来是漠北自由的鹰,家中遭逢巨变,回京之后,不得不承受着各个世家怜悯同情嘲笑的目光,被老皇帝死死压着低下头颅,不如现在强大从容,镇定自信,对周遭的一切都极为尖锐警惕,话少而沉默。
王伯说他总是神情阴郁,坐在角落里擦着剑,并不如戏文里传的那样意气风发。
梦里他脚步有些踉跄,朝着阴郁的少年萧弄跌跌撞撞走过去,冷漠不耐的少年萧弄看着他走到近前,最后还是张开手,接住了他,嫌弃似的骂了声。
“笨。”
钟宴笙迷迷糊糊想,要是他能早生几年,身体康健一些,遇到少年时的萧弄就好了。
想着想着,他就从沉沉的睡梦里醒了过来,睁眼迷糊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他居然躺在床上。
天色已经亮了,眼前的场景极为陌生,是个简陋的小屋子,除了他身下的小床,就只有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简直到了寒酸的地步。
不是在宝庆府的驿馆。
……萧弄呢?!
钟宴笙慌忙地坐起来,脑袋狠狠晕了一下,才注意到了身边的萧弄。
萧弄就睡在他旁边,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俊美的脸庞还有些失血的苍白,但人是好好的,呼吸也还算均匀。
钟宴笙的心一下落回了原地。
不管这是哪里,萧弄还在身边他就没那么害怕。
他昨晚烧得浑身都有些痛,这会儿脑袋还晕乎乎的,虚弱地伸出手,想摸摸萧弄的额头,不小心碰到了手边的东西,咚地一下落到地上。
外面有人守着,听到声音,立刻推门进来,见到钟宴笙坐起来了,惊讶道:“咦,你醒了?”
钟宴笙下意识地侧身挡住了萧弄,抬眸去看来人。
他眼眶烧得泛红,黑发凌乱地披散着,衬得雪白的面庞愈发苍白憔悴,昳丽漂亮的眉目水洗过般清艳,又因为温和的气质,像只受伤的柔软小动物,叫人看了就心软,不自觉地放下心防。
门口的年轻人瞄了他两眼,不敢再多看,挠挠脑袋:“你先前烧得那么严重,我们还以为你至少要晚上才能醒。”
是个没见过的人。
钟宴笙瞅着那张陌生的脸,摸到袖子里的匕首还在,悄悄握紧了,开口时的嗓音沙哑绵软,无辜又无害:“这位大哥,请问这是哪里?”
“这里是水云寨。”年轻人朝他露出个大大的笑,“你别害怕,我们不伤害百姓的,只是见你们一个伤得严重,一个病得严重,不带回来的话,怕你们会死在树林里。”
钟宴笙愣了愣。
水云寨……不会吧?
难不成这里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匪窝?
宝庆府本地的官员花了半年多时间都没找到的匪窝,居然给他和萧弄撞上了?
不过昨晚山林里那么热闹,除了宝庆府的官兵、他带来的五军营士兵,还有萧弄的黑甲军,以及好几拨来历不明的刺客,漫山遍野的都是人,估计以往宝庆府派兵来围剿匪徒都没这么大阵仗。
山林里的匪徒肯定注意到了,会派人出来探查情况好像也正常。
虽然听说过这群人不伤人,但钟宴笙和萧弄的身份实在特殊。
他俩是……从京城来剿匪的钦差。
要是给匪徒知道他俩的身份,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身处贼窝,身边无人,钟宴笙后背都在发毛,猜想他们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和萧弄的身份,也不敢多说话怕暴露,露出丝感激之色:“多谢你们。”
钟宴笙生得好看乖巧,年轻人忍不住想跟他多说几句话:“你身边那是谁啊?把你们带回来时,他都没意识了,还死抓着你不肯松手。”
钟宴笙:“……”
年轻人咂了咂舌,继续道:“你俩的衣服都是湿的,我昨晚想分开你们,给你换件衣裳,还差点被他打了,他劲儿可真大,我的力气在寨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了。不过最后他清醒了会儿,才把你的衣服给换了。”
钟宴笙听得为他擦了把汗。
要不是萧弄受了伤,又流了那么多血,还呛了半天水,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恐怕能把这位的手拧成麻花。
对待长得好看的人,年轻人的态度相当友善,话密得跟萧闻澜有些像:“对了,我叫李一木,你叫我阿木就好。这两天山里有些乱,首领他们出去探情况了,大概要两三日才回来,到时候会见见你们,问问你们的情况。”
钟宴笙乖乖点头:“好。”
水云寨的首领,就是带头劫了官方粮仓的那位吧,听起来不像好对付的角色。
其他人或许看不出他跟萧弄的身份特殊,那位就不一定了。
李一木看他乖巧的样子,忍不住又往床边蹭了蹭:“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钟宴笙刚想回话,腰上突然一紧,他整个人被身后的萧弄搂进了怀里,占有欲十足地圈住。
身后的人动了一下,脑袋埋在了他的后颈上,深深嗅了一下,像是叼着猎物的凶兽,透出几分懒洋洋的气度,高挺的鼻尖抵在他的胎记上,缓缓地蹭了蹭。
钟宴笙没防备,腰都给他蹭软了,耳根迅速漫上一片薄红。
李一木也看呆了,结巴了一下:“你……他……”
钟宴笙心一横,为了杜绝不必要的多余对话,狠狠心:“其实,我是他的主人,他是我在西域……买的男宠。”
掷地有声的“男宠”一出,不仅身后的萧弄一顿,李一木更是目瞪口呆:“啊?啊?哦,哦!”
萧弄的眉眼轮廓比中原人要深邃立体,俊美英挺,因为那双蓝色的眼睛,又杂糅了几分异域之色。
那双蓝色的眼睛太有名了,昨晚李一木肯定看到了。
钟宴笙硬着头皮,反手抬起萧弄的下颌,语气镇定:“这张脸不错吧?眼睛还是蓝色的,花了我不少银子。”
不明真相的人看着,像是钟宴笙钳制着萧弄,但只有钟宴笙知道,萧弄在懒洋洋地用下颌蹭他的手指。
没想到这看着人畜无害的小公子,竟然是个沉迷声色、买卖男宠的纨绔!
李一木望着钟宴笙的眼神彻底变了:“原来如此啊……那,那,你们休息会儿,我先走了,一会儿给你们送饭和药!”
说完,李一木慌慌张张跑出了门。
钟宴笙松了口气。
他和萧弄的衣物,都是极珍惜的料子,尤其是他的衣裳,都是最柔软的锦缎做的,夜里可能看不出来,白日里暗光流动的,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这些匪徒常年打劫过往商人的货物,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对李一木撒谎说是他们是普通百姓没有意义。
倒不如立个荒淫无度的富商名头。
把李一木吓跑了,身后的萧弄还在往他身上蹭。
钟宴笙忧心忡忡地回过头:“哥哥,我们现在怎么办呀?要是被发现……”
对上萧弄的眼神,他的声音一噎。
萧弄是醒过来了,但和他想的不一样。
那双深蓝色的眼眸,跟之前山洞里失去理智时一模一样,混沌而晦暗。
唯一不同的是,这回萧弄好像比之前乖多了,除了格外霸道地黏着他外,没有特别强的攻击性和侵略性。
钟宴笙没想到会这样,懵了会儿,想起萧弄对他的血好像有些反应,赶忙去拿匕首,想划破手让他喝点自己的血。
然而之前虎视眈眈盯着他脖子的萧弄,完全变了番态度,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动作,劈手一夺,就将匕首收进袖中,然后继续抓着钟宴笙享受地闻。
钟宴笙都要绝望了:“萧衔危,你的脑袋能不能正常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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