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温暖的话语如同羽毛一样将少年包裹。
那一刻,他心底燃起了野火燎原般的心动。
如临大敌
身侧闷不啃声的林柏楠快要着火了。
袁晴遥没察觉, 她指尖轻戳他的手臂:“总之呢,我们要好好保护你的这双手臂,我还指望你将来发明出个机械腿, 我还期待我十八岁的生日礼物你送我一个自制的机器人呢!”
她发射出带星星的眼波, 渴望之意过于直白, 惹得他的动作和表情都有点不自然。
林柏楠收回视线,盯着天花板, “随口”问了一句:“你想要什么样的机器人?”
“我要一个方头方脑会走路的机器人!”袁晴遥来劲儿了,进入畅想, “大大的脑袋,小小的身体,白色的, 走路同手同脚, 眼睛会发光,能当手电筒用,还要会说话!早上对我说早安,晚上对我说晚安,再跟我聊上几句……”
越说越异想天开, 她羞涩地抿住嘴巴, 观察林柏楠的表情——
果然,他眉心起了褶皱!
他在嫌弃她说大梦话了!
“我瞎说的!我电影看太多了!林柏楠, 你送我什么样的机器人我都喜欢啦。”她连忙纠正,手摆得好似雨刮器,又撞了一下他的胳膊, 神秘兮兮地捂嘴笑, “预告一下,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我已经拿好主意了, 尽情期待吧。”
“是什么?”
“怎么能泄露机密呢?明年你就知道了。”
“嘁,吊人胃口。”
袁晴遥笑而不语,舒爽地松了松肩头:“你刚才在听谁的歌呀?有没有推荐的歌曲或者歌手?”
林柏楠方才压根就没有在听歌,但她既然这样问了,他便伸手去够床头的p4,开机、播放音乐,分一只耳机给袁晴遥:“给你分享我的新歌单。”
“哇!好期待!”她手指捏住耳机,塞进耳朵。
一只耳朵有乐曲悠悠流入,另一只耳朵听见他说了一句“喜欢哪首告诉我”,她眸光炯炯,对着他点点头。
“……我就看看你有没有音乐鉴赏能力。”他眼中蕴藏着微妙的情绪,只字不提他想知道她喜欢哪首歌,是为了搜琴谱,搜不到就让老鬼扒谱子,然后,弹给她听。
被揶揄了,她没有不高兴,而是殷殷地问:“我从喜欢的歌里挑一首,你下次弹吉他唱给我听听,好不好呀?”
水汪汪的大眼睛直戳他的心窝子,他“不情不愿”地响应:“可以考虑。”
窗外,无垠夜色,屋内,曲调悠扬。
沐浴露的香气同歌声一并在两人之间流淌,那天的袁晴遥,没给林柏楠“留活路”,几曲之后,她睡了过去。
他侧过头,静静地注视她——
她睡得安稳,呼吸均匀平缓,白里透粉的小圆脸犹如掐得出水的水蜜桃,睫毛纤长卷翘,鼻尖小巧可爱。
倏然,她的手在身侧胡乱摸索,入睡时习惯了抱着他送的那个猫咪抱枕,现下怀中空落落的,她无意识地摸啊摸……
她抱住了他的胳膊。
继而,她扭了扭身子,找到最舒适的姿势接着和周公会面,脸颊贴着他的皮肤,鼻息挠得他痒痒的,属于她的融融温热,又一次打乱他的心跳节拍。
扑通……
扑通……
左心房猛烈地敲打胸口,林柏楠浑身僵硬得如一尊石像,他无法将眼睛从袁晴遥的身上移开。
她安然甜美,就那么不设防地在他的身边沉入酣眠。
近在咫尺,他抬手便能触碰到她的肌肤,他翻身便能将她拥入怀中,他低头便能吻上她的额头,终了,他的眸光驻足在她如花瓣般娇艳欲滴的唇……
林柏楠绝不会做出格的事。
任何不经过她同意的亲密举动都是对她的亵渎。
那晚,林柏楠只是安安分分地欣赏袁晴遥恬然的睡颜,平时不敢明目张胆地长时间看她,今天就贪心一回、放纵一回,用眼睛多抚摸她几回。
情到最浓时,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用鼻尖轻轻地碰一下她的发顶……
心满意足了。
他的唇畔漫起浅笑,睡着被人盯着看总归很奇怪,于是他收起了目光,空闲的那只手摸到手机,单手拆下手机壳,“那个”掉落在了床上,他两指将其夹起,拿到眼前——
是一张两寸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天安门,其实只是一副天安门挂画,挂画油亮还反光,假的有些滑稽。
城门前,一位老人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老人笑容慈祥,小男孩直挺挺地站在老人旁边,稚嫩的脸庞绷得很紧,瞧起来紧张又臭屁。
这是五岁那年,春节前,林柏楠和姥姥在照相馆拍摄的。
这是他和姥姥的最后一次合影,也是他最后一张自行站立拍下的照片,姥姥去世后,他便将这张照片藏进了手机壳,算是缅怀他已失去的——
姥姥,和站立能力。
照片陈旧泛黄,记忆亦然,他将照片翻到背面——
一枚星星贴纸乖巧地躺在白花花的油纸上。
时间的冲刷让表面的荧光涂层全部脱落,即使在黑暗处也不会发光了,但星星的形状完好,毕竟主人对它呵护有加。
关于那天的记忆依旧鲜活,八岁的袁晴遥画着“吓死鬼”的舞台妆,龇着红一片白一片的牙齿,从快要破洞的塑料袋中掏出“星星”拍在了他的胳膊上。
场面不算美好……
或许,却开启了他对她的喜欢的。
不止星星贴纸,林柏楠留着袁晴遥送的所有东西。
包括那个白色的小风扇,坏了、修好、坏了、再修好……直到彻底报废,他也没舍得扔。
说是两人一起使用,风扇立在课桌的“三八线”上,但始终面朝他的方向,扇片旋转吹出清爽的凉风,一吹,就是好几个夏天。
以及那个灰不溜秋的握笔器,他也没丢掉。那天,袁晴遥被家人接走了,蒋玲在背他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袁晴遥塞得满满当当的课桌抽屉,书本、零食、水杯、水彩笔……倾泻而下,还有一个自动卷笔刀。
蒋玲将他放回轮椅,归整好物品,转动卷笔刀的摇把,仔细检查了一番:“楠楠,你明天记得跟遥遥说一声,要是卷笔刀摔坏了阿姨给她重买一个。”
聪明的小男孩了然,卷笔刀就放在她的抽屉里,她骗他说没带卷笔刀是为了帮他削铅笔。他嘴巴抿成一条线,末了,左手抓起在桌上躺了一整天的握笔器,塞进口袋。
林柏楠回想着过去的点滴,恰时,叩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望向门口,只见林平尧推开门:“遥遥……”
林柏楠对着林平尧比“嘘”的手势。
看着熟睡中的袁晴遥,林平尧镜片下的眼睛闪过一丝惊讶,随后露出温和的笑容,用唇语说道:“客房收拾好了,你等会儿过去睡客房吧。”
林柏楠点了点头。
待林平尧离开,林柏楠一点一点地从袁晴遥的怀抱里抽出了胳膊,没吵醒她,他将照片收进手机壳,摘下她的耳机,轻悄悄地移上了轮椅。
她大半截身子躺在床上,小腿耷拉在地上,他帮她脱掉拖鞋,抬起她的小腿搁在床上,她随着他的动作翻了个身,跟只小猫似的蜷缩成一小只。
不愧是五个闹钟都闹不醒的人,她此时竟然还睡得香甜,他拉过枕头,想给她垫在脑袋下面,才发现她的头发没干。
“……”
林柏楠犯了难,不能让袁晴遥湿着头发睡觉,容易引发头痛、甚至感冒,又不忍心叫醒她……
他坐那儿纠结了好一会儿。
最后,他摇着轮椅出门,拿来了吹风机,插上电源,将风速调到最低档,帮她吹头发。
股股暖风吹得袁晴遥如置身热带海岛,她徐徐睁开眼,双眸带着半梦半醒的迷离之感。
林柏楠慌张地把吹风机藏到身后,刚想开口解释,她冲他傻笑一下,再次进入梦乡了。
“……”
愣了几秒,林柏楠确定袁晴遥没醒。
除了“很会充电”之外,袁晴遥在林柏楠的眼中从此多了一个天赋,即,被绑架都不见得醒得过来的睡眠质量。
吹干头发,林柏楠轻柔地托起袁晴遥的头,给她枕上枕头、盖好被子、熄了灯。
离开之前,他往卧室内探了一眼,从走廊溢进来的光勾勒出她模糊的轮廓,他今日听到了许多动听的话,也汲取到了力量,却洗刷不了内心的忧虑和无助。
或许再努力一点就有机会了吧?
抱着这个想法,林柏楠关上房门,划着轮椅去了客房。
第二天,袁晴遥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
房间里还是热乎乎的,供热公司为了节能降耗,白天一般会降低供暖温度,她从被窝里出来,穿着短袖短裤一点儿也不冷。
因为某位没有脚步声的好心人,清早趁父母做早餐之时,悄咪咪地进来,目不斜视,摇着轮椅直奔空调遥控器,把暖空调开到了28c,飞速退出房间。
坐在床沿清醒了一会儿,袁晴遥的脸上飘过两朵红晕。
第一次在林家过夜居然就睡在了林柏楠的床上,太难为情了!
更羞人的是……
她半夜似乎做了个梦?
屋外头响起锅碗瓢盆叮叮咚咚的声响,不能赖床了,袁晴遥赶紧穿上拖鞋,跑出房间。
厨房里,蒋玲和林平尧正在做午饭,她扒在推拉门上:“叔叔阿姨,抱歉,我起太晚了。”
蒋玲挽着长发,随意中透出慵懒的味道,她笑了笑:“周末就是用来补觉的。遥遥昨天睡得好吗?”
“睡得很香,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呀?”
“这有我和你林叔叔就够了。快去洗漱吧,牙刷牙杯毛巾都给你准备好了,阿姨今天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蒋阿姨最好了!”袁晴遥心花怒放,笑得眼睛眯了起来,她打望偌大的屋子,问道,“林柏楠呢?”
“林柏楠早上去康复中心了。”在一旁扒蒜的林平尧回复道,他看了眼手表,“今天回来晚了点,估计路上耽搁了吧。”
刷牙洗脸完毕,袁晴遥进厨房做了点力所能及的事,蒋玲开始炒菜了,她和林平尧从厨房退出来。
林家的客厅宽敞明亮,玻璃推拉门增加了室内的通透感,从推拉门出去,是一个露天大阳台。
12月的天气寒冷,林平尧和袁晴遥没到阳台上去,就站在玻璃门前向外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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