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她儿时最喜欢的宝儿姐姐, 现在不知道过得怎么样?她们曾经约定要每周通电话的, 可是后来都没再拨通过彼此的电话……
在还不会维系关系的年纪,一旦没了交集, 便走散了。
那天,十六岁的袁晴遥感慨系之: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能像煮大虾?熟了,就生不回去了。
闲聊之时,一个同学怪笑着问袁晴遥:“哎,袁晴遥,我听说你和林柏楠现在还是形影不离的,你们在交往吗?”
袁晴遥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我们还是好朋友!”
除了冯胤懿,在场的人皆发出不相信的嘘声。
没有了师生关系的约束,大家少了顾忌,连马老师也喜闻乐见。
有人起哄:“以后结婚了请我们喝喜酒!”
在一片嬉闹起哄声中,袁晴遥连声否认,又是摆手又是跺脚,如若手边有块镜子拿起照一照,她能看到自己当下的小圆脸比猴子屁股还要红……
被叫作”林柏楠的新娘子”,早就不是会惹她哭鼻子的事了。
“马老师,说起来我和林柏楠都受到过您的很多关照和帮助。”像是在为袁晴遥解围,又像是不乐意再听众人“点鸳鸯谱”,冯胤懿插话进来,错开话题,“当初如果不是您的耐心教导,我估计学坏了,谢谢您没放弃我。”
马老师露出欣慰的笑容:“看着你们茁壮成长我也高兴,谢谢你们来看望我,老师特别开心。”
临走前,袁晴遥帮林柏楠传了话:“马老师,林柏楠他最近在实习所以没来看您,他让我替他问候您。”
马老师微微张嘴,显得讶然:“才读高一就开始实习了?哪方面的实习工作?”
“医疗器械方面的,他从初三毕业就开始实习了。”
“了不起。”马老师频频颔首表达赞赏,笑着回应,“他每年教师节都打电话问候我,老师明白他的心意。袁晴遥,你也帮我转达给他,让他照顾好自己,好好学习,将来做个栋梁之材。”
从马老师家里出来,已经快到晚餐时间。
冯胤懿和另外三个男同学叫袁晴遥一起吃顿饭,聚一聚,她婉拒了,都是男生她不好意思去,而且,她有一个想法迫不及待地要去执行。
跟几人道别之后,袁晴遥来到一个地方,她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时间为“17:54p”,她把手机揣回口袋,下半张脸埋进围巾取暖。
围巾是手巧的奶奶今年给织的,米白色,两头各用黑线装点了一朵小小的黑色“雪花”。
林柏楠也有一份,奶奶给林柏楠织的围巾是黑色的,他的“小雪花”则为米白色。
寒风与夕阳作伴,前两天下的雪被堆积在沿路种植的树脚下,她一边欣赏鲜艳的天空,一边静静等待。
差不多过去了十分钟,人群开始呼呼地往外走,她躲在门口的柱子后面,目光向下方扫去。
分针又走了四格,大厅冷清下来,那个令她期待的身影缓缓而出——
“surprise!”
袁晴遥猛地一下蹦了出来,双手背在身后冲着神色微愣的少年甜甜地笑。
他身穿黑色短款羽绒服和灰色牛仔裤,脚踩深灰色马丁靴,脖子里围一条黑色的手织毛线围巾。
黑耀的小鹿眼顿时一亮,喜出望外让他的唇角情不自禁地上扬,却又收住,瞬间转换,摆出一张“一点儿也不感到惊喜”的表情。
“你迷路了?”林柏楠摇着轮椅在袁晴遥面前停下。
“我迷路能迷路到写字楼吗!”这家伙还是这么会浇冷水,但袁晴遥的好心情丝毫不受影响,她扭了扭腰肢,圆圆的眼睛里闪着金光,“你不问问我怎么在这儿吗?”
“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她拉长声音故作悬念,眉眼弯弯,语调和她的人一样可爱至极,“等、你、下、班!”
纵使猜到答案了,但是当听到她亲口说出之时,他还是欣喜难耐地乱了心绪。
他难为情地移开视线,眸光落在她的脖颈处,那条跟他同款的白色围巾将他的情思彻底煮沸。
一黑一白,就像情侣款。
他划着轮椅赶紧从她的身旁驶过,来掩饰自己写在脸上的小鹿乱撞,硬邦邦地喊她:“走了。”
袁晴遥小跳步跟上,与林柏楠并排而行。
林柏楠问起了下午探望马老师的事。
小学毕业册上马老师写给他的寄语,他至今还记得:【头脑和灵魂是永远困不住的,人生还长,希望常在,愿你往后余生尽是快乐安康。】
可是聊着聊着,袁晴遥逐渐怅然起来……
一想起昔日的好友被时间这道洪流冲散,最终渐行渐远,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自然联想到了他们的关系,便问:“林柏楠,你说,要是我们许多年不见面,会不会也变得生疏?”
他眼里闪过一丝意外,没想到神经大条、乐乐呵呵的她会问出这种细腻伤感的问题。
“分开的这些年,你身边有了新的朋友,我也交了新的朋友,我们的联系越来越少,从每天,到每周,到每月,再到过年过节礼貌性的送上一两句祝福,最后,不再联系……”
没等他接话,她停下脚步,口中念念有词:“如果我们真的分开了,没了半点交集,你肯定就不理我了。我给你打电话、发消息你会觉得我烦,我去见你,你把我拒之门外,觉得跟我叙旧没有必要,纯属浪费时间,说不定过个五年十年的,你连我的名字也能叫错,叫我袁、袁遥晴……”
愈想象愈是慌张又难过,袁小哭包要上线了。
林柏楠一震,赶忙从背包翻找纸巾递给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竟冲口而出:“袁晴遥,真有你的,今天零下九度你还迎着风哭,你眼睛不会痛吗?”
袁晴遥怔忡几秒,嘴唇打起了哆嗦……
不是被冻的,是被打击的。
她气呼呼地冲他大吼:“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不管是绝交还是失去联系都对你没有丝毫影响!你根本不在乎!”
小鹿眼眨巴两下,他瞳孔中倒映她含泪怒瞪他的样子。
他像个犯了错的小孩显得局促,别开视线回复:“……你把我想成什么样了?笨蛋,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你指的哪件事?”
“全部。”
稍作停顿,他抬起头直视她:“不会分开,不会变得陌生,不会不联系,不会不理你,不会嫌你烦,不会记不清你的名字……我又不是痴呆,我怎么可能记不住你叫什么?”
什么袁遥晴……
“袁晴遥”,是刻在他心底的名字。
经他一说,风吹得眼睛确实有点疼了,她揉了一揉,三两句话就给哄好了,嗓音软得像棉花糖:“那说好了我们不分开,以后考同一个城市的大学,在同一座城市工作生活,最好呢,我们能上同一所大学。”
听闻,他心里高兴得要命,表面却不露声色:“那你要好好努力了,如果要和我上同一所大学的话。”
说罢,林柏楠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滑雪手套,手套是冲锋衣面料,防水保暖,大冬天划轮椅手不会太冷。
他正准备戴上,一只小手抢先一步——
只见袁晴遥截走了手套,慢条斯理地将其戴好,绕到他身后握住手推柄:“你手插口袋里,我来推!街上的雪没扫干净,雪沾到手套上你的手会冷的。”
回了声“哦”,他把手伸进羽绒服的口袋。
轮椅被她推着平缓前行,耳边响起她的询问:“林柏楠,你是不是要考b市最好的那所医科大学?”
“我不学医,我不当医生。”他用很轻的语气坚定地回答。
他不想一辈子都待在医院里,无论以患者还是医生的身份,他都非常排斥。
再说,他自己都是个无药可医的病人,哪里来的说服力去给别人问诊治病?
“你不学医啊……”袁晴遥喃喃自语。
她并不感到太过意外,看得出来林柏楠对机械更感兴趣一些。
她说出所见所想:“你不学医,蒋阿姨会很失望吧?她老是念叨让你向林叔叔多取经学习,从现在开始积累看病的经验,我觉得,蒋阿姨已经默认你将来一定是个医生了。”
“……”
身前的少年陷入了沉默。
她拍了拍他的发顶,将鼓励和信心传递给他:“我支持你学自己想学的专业,考想考的大学,做想做的工作,林柏楠,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小掌啄吻,他的耳廓骤然间染上粉红色。
她毫无察觉,继续碎碎念:“那你想去哪所大学呀?别告诉我是清北哦!清北我就算二十四小时不睡觉、把核桃当饭吃、脑袋学破了也考不上!”
“算你有点自知之明,你想去哪所大学?”
“没想好,但我想去s市。”
“巧了,我也是。”
“真的吗?我们也太有默契了!”她脸上一喜,惊叫出声,欣喜地将轮椅一推一拽,“好!那我们的目标就是s市最好的大学!我保证努力学习,追上你的脚步,不拖你的后腿,英语比赛我要拿到前二十强!哈哈!”
运动轮椅没有两侧的扶手,他只好把手伸向后面扶稳靠背,虽一脸无语,但任由她玩。
听着她仿若风铃摇曳般清亮悦耳的笑声,末了,他平静无波的面庞破出由衷的浅笑——
这个笨蛋。
他早就下定决心要和她读同一所大学了。
计划很简单,高考结束问她报了什么志愿,然后和她报一样的,无条件向下兼容,克服一切阻力与障碍,去创造那个有她的理想未来。
同时,他也矢志不移——
如果有幸成为她的光,那就呵护她四季如阳,如果没那么幸运就做她的影子,随她同频共振,一直陪伴在她身旁,只要她不厌烦他、不嫌弃他,他这辈子就耗她身上了。
神绪流转之际,袁晴遥忽地跳到了林柏楠的面前,笑着伸出小拇指:“那约好了哦,我们拉钩!”
嘴上说着“幼稚”,但小指很诚实地勾了上去。
第一次林柏楠勾空了,手套太大,他一下子没找准袁晴遥的指节在哪。
他讪讪地撇了撇嘴巴,她咯咯地笑着脱下手套,再次将小拇指交给他。
他紧挽她的指节,两人一同拇指上翻,盖下“印章”。
继而,她又接过轮椅的行使权,推他一起踏上回家的路:“林柏楠,我又长高了一厘米。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可我就是想要告诉你。”
“哦,恭喜。”
“嘿嘿,你肚子饿吗?”
“想吃什么?我发工资了。”
“哇!了不起,你都赚钱了!我要吃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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