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琥珀过来查一些占卜预言方面的资料,她在书架上逐本查看,抽出一本,准备去前面阅览室看,结果阅览室在办研讨会。
琥珀在门口探头观察,几乎所有人都围着一个人在讨论,簇拥似的。
真好,就是会有人可以得到身边人的所有关注和喜爱。这种人永远站立在聚光灯中心,微笑着举起奖杯,说这个奖属于所有人,然后赢来更多欢呼。
梅塔就是这样的人。
不是世界接纳他,是他接纳世界。
他微侧脸,专注倾听身边人的话,时不时点头。
如白玉般的脸,金质的发,眼睛钻石样透亮。
在那话语的间隙、人群的裂隙,时间的缝隙里——
他注意到她了。平直的唇角弯成弧。
看吧,他那珍珠似的温柔笑容,滚到她身上,要过来接纳她了。
琥珀下意识回了一笑,她猜那笑容一定很傻。她尴尬地用墙壁遮挡住自己,往二楼阅览室走。
阅览室人很少,她随便挑了个座位慢慢翻书,记录一点可能有用的东西。
事故是突发的。
有人站起来在阅览室走来走去,嘴里嘟哝什么,话音越来越大。
“呵呵呵,太丑陋了!洗刷!终!末!”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人身上。有声音喊别吵,他置若罔闻,声音变得扭曲,语法颠倒。最终化成一大串无意义噪音。
浮动血肉的一大团骨头,从他嘴里撕裂而出,皮肤瞬间干瘪,挂在那诡异的骨肉团上。
那堆胶合在一起的骨头肉块,挤出眼睛,接着,破开一条黑洞洞的缝,上下翕张,鼓动血管的肉块纷纷扬扬掉落,又拖动着复原。继续妄语。
原来不是他在说,是它在说。
迭起的尖叫声从阅览室奔出去。只剩下一个人还坐着。
琥珀头痛欲裂,身体动弹不得,比恐惧更先占据身体的是空茫。她被吓到僵直,眼睁睁看着那团东西朝她蠕蠕而动。
嘶哑的杂音像喉咙被缝起来后发出的,她在一片混乱异响中捕捉到零碎词汇——
“母……亲……”
她毛骨悚然,惊得连人带椅摔在地上,手脚并用向门口爬行。
“走开,我不是!”
一声爆响,窗玻璃碎片跌落一地,她回头看,金色箭矢贯穿那团怪物,流出白色脓液。它还在动。又一箭从窗外直刺来。
“封锁,把这个人架出去!”
身穿黑色制服的人鱼贯而入,琥珀还未及反应,就有人拖着她的衣领,要把她拉走。
“这位是我朋友,我来负责就好,谢谢。”有人制止了这粗鲁的行为。
梅塔将她扶抱到一楼大厅座位上。
“你看起来脸色好差,放松,你已经很勇敢了。”他劝慰道。
琥珀软倒在椅子上,缓了好久,开口问:“那是什么东西?”
梅塔旋开精油瓶的盖子,给她闻,“污染。”
很清凉提神,她脑子稍微缓醒过来了。
“是生命树的伴生物,几百年前出现过。一旦触碰,就会化为诡异之物。”他讲解道:“学校要不太平一段时间了,注意安全。”
琥珀垂头不语,僵硬地点头。
可是,那个东西,它说了,她听得一清二楚:母亲。
“需要我陪着你,还是你想一个人待着?”
她想坐一会儿,图书馆大厅到处是慌乱的人,起码大家都很害怕,不至于显得她胆小怕事。
“没关系,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就好了。”琥珀说,像是说给她自己鼓劲的。
“好。”梅塔递给她一把伞,叮嘱道:“下雨了。小心路滑。”
封锁从图书馆二楼开始,接着到一楼。执行者们逐一记录图书馆内的人员姓名,登记完后驱逐出馆。
琥珀恍然走出图书馆时,恐惧才慢慢从脚底生根、缠绕上心脏。
她看到雨落成线,世界笼在雨帘里摇晃。不对。是她在颤抖、摇晃。
脑中被刚刚发生的事占据。狰狞可怖的声音不断回荡。
母……亲……
母、亲。
母亲!
啊啊啊啊啊!
好后悔,不管是谁,能稍微陪她一下就好了。
撑开伞,闯进雨里,不顾一切地奔跑,跑到脑子里只剩下雨和跑。
她倏然停住。雨中站着个人,没伞,避水魔法也不用。她怀疑是她跑花眼了。
揉揉眼睛,雨幕使她看得不真切,那道黑色的人影被雨冲刷得模糊不清,仿佛下一秒就要随雨消逝。
琥珀跑过去,把伞高举过他头顶,皱着眉问他:“你不带伞,也不用避水魔咒,你在搞行为艺术吗?”
“雨很好,平等、自然。”一天昼语气很平常。
说的什么奇怪话。
“哦。”她无语地敷衍说:“要不要一起回宿舍,还是享受你的平等自然?要回就撑伞,我举着很累。”
他接过她的伞。
两人一路无话。
那把伞不是很大,其实一天昼已经把伞全倾到琥珀那里了,但她还是湿了不少,针织衫沾上水很重很难受。
“谢礼,要吗?”
她边拧着衣服上的水,边想图书馆的事,话语不经过脑子直接流出来:“那你自慰给我看让我放松点。”
……
她在说什么?!脑子吓坏掉了吗。
“不是,当我什么都没说。”琥珀绝望地闭上眼睛,狼狈窜到宿舍门前。
打开门的前一秒,手被牵住。她不敢回头。
“教教我。”
他说。
大雨如注。耳朵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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